在向海拔5010米的风火山行进时,途中多次看到藏羚羊在青藏公路沿线迁徙。 组图/记者钱烨
可可西里。自从1997年可可西里成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后,这里的藏羚羊得到呵护,数量正在回升。
风火山,科考途中最高点。
可可西里腹地,河网在草甸间闪着光。
索南达杰保护站,高耸的藏羚羊铜像,金色的角伸向天空。
沱沱河河滩地上的一只蜣螂,在江源区,它黑亮的甲壳显得异常干净。
科考队在沱沱河中捕捞的斯氏高原鳅,它的鱼卵可黏附在鸟腿上,进行迁徙。
暴涨的楚玛尔河,使得科考捕捞鱼样变得艰难。
雪线前端路遇野驴,日光下它白色的肚皮非常显眼。
一条生命之河
沱沱河。
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名字。对于深居于内陆的人来说,一睹长江源的本真色彩,需要跋涉很远的路程。它的源头——格拉丹东雪山永不退却的冰川,用一滴一滴的融水凝聚出中国最长的一条河——长江。
这是一条生命之河。
6300多公里的长江中,曾经生活着包括中华鲟、胭脂鱼、“长江三鲜”、“四大家鱼”等在内的370多种鱼类。而今天这些都已经成为历史。中华鲟濒临灭绝,长江三鲜中的鲥鱼多年未见踪影,就连常见的四大家鱼也在急剧减少,长江的生态已经岌岌可危了。
川陕哲罗鲑,很多人可能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鱼。这种大型土著鲑鱼是一种冰川时期残存的冷水鱼。通常栖息在海拔700到1000米的山麓溪流中。青海玛柯河可能是这次科考能够发现这一鱼类最后的水域。
2017年8月,由农业部组织的长江鱼类资源与环境科学考察已经开始。科考将用5年时间从长江源走到入海口。摸清长江鱼类资源,为珍稀鱼类设计救助方案。科考的第一站是调查长江源地区的鱼类与水环境。4天,3000多公里路程,《湖湘地理》将为你展现这次河源区的调查细节。
9月末,科考队将进入洞庭湖。我们也将继续关注这场有关水与鱼的故事。
撰文/本报记者 钱烨
长江源科考日记:在沱沱河与藏羚羊、野驴面对面
2017年8月,获得农业部财政专项支持的针对长江流域5年的科考计划开始实施。调查将从长江源一直走到入海口。包括中上游众多的支流以及洞庭湖与鄱阳湖。科考的目的在于摸清楚长江渔业资源的家底,了解长江水环境的现状,针对濒危鱼类设计救助方案。
4天的时间还是太短。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会像美国荒野作家奥尔森一样抛弃汽车的旅程,宁愿像鼹鼠一样,在地表缓慢地穿行,体验脚下的岩石,呼吸沱沱河上游松软河滩上的稀疏空气,把河滩地远处升起的山峦与白云都偷偷地装进内存64G的尼康相机里。尽管这需要克服高反与寒冷的冰原气候。
4天的行程中,天气是最多变的。8月26日,当曲河回唐古拉山镇路上,偶遇一道彩虹。雨过天晴,10分钟前在当曲河床上采样时还经历了一场冰粒子,风灌进冲锋衣,身体像被冰刀刺中。而此时,站在公路上,就可欣赏太阳落山时附赠的美景,我向那条彩虹奔去,未来得及对上焦,一阵细雨袭来,竟然又把天边的彩虹浇灭了。长江源上的天气确实让人捉摸不定。
8月26日当曲河天气阴晴不定,有彩虹和冰粒子
藏羚羊带着幼崽在青藏公路沿线迁徙
当汽车发着轰鸣声爬上海拔4768米的昆仑山口时,雨水夹杂着冰粒子砸在车窗上,空气中的含氧量更显稀薄,科考队距离沱沱河只有300公里了,接下来,我们要沿着青藏线穿越可可西里。
本地司机张师傅开着他那辆已经跑了20万公里的丰田越野车冲在前面,一头野驴站在雪线前端,浓雾遮挡了雪山的顶部,但它白色的肚皮还是那么显眼,它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原上,仿佛一排排汽车只是移动的石头。
很快索南达杰保护站从车窗前掠过,那只高耸的藏羚羊铜像,金色的角伸向天空。藏羚羊因其可抵御严寒的毛皮受到猎杀,索南达杰是保护区的勇士,并代表着可可西里反对盗猎的决心。1997年可可西里成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后,这里的藏羚羊得到呵护,数量亦在回升。我们穿过五道梁,向海拔5010米的风火山攀爬时,途中曾多次看到成群的雌藏羚羊带着幼崽在青藏公路沿线迁徙,因为赶路,我们只在几个水坑前停下车,拍摄饮水的羊群。张师傅说,秋季是藏羚羊向外迁徙的时刻,这段时间正是观赏藏羚羊的季节。
车开到楚玛尔河大桥时出现堵车,蜿蜒的青藏线上汽车看不到尽头,实比城市中早晚高峰要壮观很多。张师傅的丰田越野车终于派上了用场,左冲右突,有时干脆翻下公路,沿着修筑青藏铁路留下的辅路前进,有几个泥泞的大坑,车上的队员也体验了一把漂移的快感。
下午4点,躲过了两截堵车,终于抵达第一处采样点当曲河床。藏语中的“当曲”是“沼泽河”的意思,它的源头是连片的沼泽与冻土。当曲被确认为长江的源头之一,我们抵达时,河网纵横的当曲正值丰水期。
河滩地长满垫状点地梅与扁穗茅,很可惜我们错过了点地梅的花期。往前推一个月,它白色的花瓣会像星海一样装饰着柔软的河滩。此时它们抱紧身躯,挤成一团,准备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寒。
车队陆续抵达定位点,我们徒步在当曲河床上寻找可以下水捕鱼的地点。科考队长吴金明博士与青海裸鲤救护中心的俞录贤穿上捕鱼的皮裤率先下水。避开水流湍急的干流,他们在河道迂回之处觅得一处浅水滩尝试捕鱼。
当曲的河面很宽广,即使放眼望去,纵横交错的河网在远处草甸间依然闪着白光。下午高原上的阳光刺眼,穿过流动的低矮云层,照射在低矮丘陵与草甸铺展开的河面上。远处一座雪山异常耀眼,大概距离我们尚有30多公里车程。
经常在长江上游捕鱼的颉江仔细观察着河岸。沙质化河滩地很松软,只有草甸聚集处才会有踏实的脚感。临近河床地方时而可见到鸟类的脚印,甚至是一丛鲜绿的水草飘荡在水中。颉江很兴奋,“一定有鱼”,仔细看,甚至可以见到细小的鱼苗在水中游动。
不一会,捕鱼的吴金明博士就传来喜讯,捞到一条小头高原鱼,个头不长,只有7厘米长,通体白色,无鳞,背上有黑色斑点。
浅水滩很快走了一圈,还是捕不到几条鱼。几个队员商量着向下游干流水急的方向去。科考队的向导,格尔木渔业资源监测站的严国成在去年冬季曾在当曲河参加当地的灭鼠行动,在下游山丘上扎过营。严国成说,他曾在干流中用牦牛肉钓到尺把长的翻嘴鱼。所谓翻嘴鱼,是本地人对另一种裂腹鱼——裸腹叶须鱼的俗称。这种嘴下有两条长长胡须的裂腹鱼,在金沙江段分布较多,江源地区少有捕捞记录。2009年由农业部组织的长江源科考中,曾在沱沱河样地捕到一条一斤重的裸腹叶须鱼,是那次江源科考中捕到的最大的一条鱼。
颉江、俞录贤向下游干流河段探查。利用可在深水区捕捞的抬网,在湍急的当曲河水中试探性捕捞。在高原上徒步是件苦差事,抬网很重,不一会队员们就开始气喘吁吁。江水很急,水温较低,颉江不小心滑入深水区,皮裤进水,挣扎一番走到岸上,此时已是下午6点。
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此前一派明媚的阳光被一团黑云遮盖。从地上卷起的冷风夹杂着雨点砸在脸上冰冷刺骨。不一会天空砸下冰粒子,风从裤腿、袖口灌入冲锋衣,幸亏队员们早已在格尔木下榻时购买了御寒的秋裤,队长吴金明博士那句玩笑说“穿上秋裤是对长江源最起码的尊重”终于派上用场了。
颉江与俞录贤最后归队。他们从干流中捞到了40多条鱼,小头高原鱼,也有斯氏高原鳅。风渐走大,河水被疾风吹捋的皱成一团,黑云压过山头,天暗下来了。
回到唐古拉山镇驻地,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傍晚又吹了风,很多队员都高反强烈。晚饭一人一碗西北面片,唐古拉山镇的住宿条件有限,但氧气供给充足,高反严重的几人围在大厅吸氧,准备明日向沱沱河样地挺进。
8月27日沱沱河天气阴转晴
蜣螂越过河滩地,偶遇不怕人的黄羊
海拔4540米,车队沿着沱沱河河床向上游爬行到的新高度。气温6摄氏度,即使躲在汽车里也可感受到沱沱河凌厉的风从外袭来。早晨的天气不好,但草滩上却欣欣向荣。远处的山脉隐藏在浓雾中,天际线似乎还未被太阳撕开,专家组组长危起伟教授,也是此行科考队中年龄最长者,站在河沿上感叹着长江源头地区完全不同中下游的山川地貌,他被长江源原始而具有野性的美所叹服。
远处,青藏铁路上的沱沱河大桥隐约可见,我们的取样地距离沱沱河镇只有10公里。虽然天气不甚理想。吴金明与俞录贤依然穿上皮裤进入沱沱河捕鱼。相比较当曲,沱沱河的河水相对浑浊,径流量也较大。可能与近日降雨有关。
沱沱河河滩地位于一片平坦的沙地上,河床远处有起伏的山脉。当上午9点阳光撕破云层逐渐将天空点燃时,远处高耸的绿色山脉才裸露出它真正的青黄色彩。没有陡峭的崖壁或紧迫的切角,河滩地两岸广饶的草地上尽是柔美的曲线,尽管是山,也被纳入缓和的视野中去了。
河滩地上长着青草。可以判断出以高原湿地上常见的禾本科植物为主,零星点缀着马先蒿、毛柱黄芪、棘豆、沙生风毛菊等冻土上常见的耐寒植物。虽已错过垫状点地梅的花期,仍有星状雪兔子的花尚在开放,紫色的花瓣藏在草丛里很好辨认。一种马先蒿属的植物开着黄花,是沱沱河河滩地上难得稀客。清晨的露水还挂在其黄色的花瓣上,苞片嫩绿色,上披稀疏的黄色缘毛。感受到气温降低的它,似乎已进入生命周期的最后一段时间。
在俯身观察河滩地时,一只蜣螂悠闲地闯入镜头中,它细小的身姿与黑亮的甲壳都异常干净。在江源地区,似乎这种以粪便为食的甲虫也变得清洁起来,它大摇大摆地迈入一片棘豆丛中,棘豆硕大、膨胀而毛茸茸的果实已经超过了它的个头。然后它抬着笨重的身躯,迈过沙生风毛菊带刺的剑形叶片,在一棵高耸的亚菊属植物面前停了下来,那棵菊科植物挺着腰杆,头部的黄色花瓣尚未打开,蜣螂退后几步,躲开人类的脚印,然后沿着松软的沙质滩地,向一丛高耸的扁穗茅爬去了。
河床上的捕鱼者也越走越远。唐古拉山镇上做宾馆回族人曾透露沱沱河中常钓到一斤重的大鱼,鱼的外形偏像裸腹叶须鱼,也可能是体形硕大的小头高原鱼。此行捕获最大一尾小头高原鱼只有半斤不到,出自楚玛尔河。格尔木渔业资源保护站的严国成说,高原鱼生长都极其缓慢,像小头高原鱼,一年可能只长1厘米,剧烈变化的水文环境与鸟类的捕食都是鱼类生存的威胁,每一条幸存下来的高原鱼都是生命力的奇迹。
趟过沱沱河边缘的河网支流,俞录贤扛着抬网向干流蹚去。河床上沙洲密集,有些沙洲上卧着斑头雁或是赤麻鸭。队长吴金明从一处河洲上带回一只受惊的雏鸟,它受惊后跃入水中被救起,早上气温很低,雏鸟冻得瑟瑟发抖,从它亚麻色的羽毛上看,很难区分出是什么鸟的后代,但独卧在河洲上,一定是为了躲避赤狐或其他猎食动物的捕食。
沱沱河广饶的河滩地上不仅生长着充足的草甸,也为许多动物提供了家园。采样归途中,河床沙滩地上意外溜出一群黄羊,三只雌性组成一个小群体,2只低头吃草,其中一只放哨。待车辆靠近后仍未走开,而是抬头张望着,似乎并不怕人。
此外,草甸深处穴居的鼠兔也跃跃欲试,从刚才阴霾的早晨醒来,车队离开时已近中午,阳光在此照射在高原上,数量众多的戴胜,此起彼伏从草原的这端向沱沱河飞去。
8月27日楚玛尔河天气晴
洪水里的楚玛尔河,小头高原鱼被染成了红色
向楚玛尔河奔驰的路上再次遇到大堵车,楚玛尔河大桥前后36公里的车队串起一排长龙,汽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很多半挂车似乎也中了高反,因为缺氧导致的燃烧不充分,冒着黑烟,司机们按着喇叭,无奈车队还是拥堵不堪。爬到一个山坡瞭望,S形的车队像长蛇一样蜿蜒到天际尽头,科考队准备调转方向,更换取样点,直奔公路下的楚玛尔河床。
下午4点,我们把车开到楚玛尔河松软的泥滩上,直到沼泽地挡住去路。两头野驴站在高地上抬头张望,又低下身去吃草。300码之外,一对旱獭夫妻带着两只出生不久的小旱獭从洞穴中钻出来抬头向车队张望。旱獭夫妻比较警觉,立刻将幼崽带回洞穴,不再露出头来。更远处的低地,一头孤单的雄性藏羚羊昂着头,站在云层投下的阴影里。
颉江换上套靴,尝试在河床沼泽地上行走。一脚一个脚印。科考专家组成员倪朝辉教授猜测这些陷脚的沼泽地没准是高原属兔的地下巢穴坍塌所致,近期洪水淹没了它们的地下网络。
楚玛尔河,是长江三条源头中水量最充沛的。暴涨的河水冲垮了源头区的桥。并夹杂着巨量的泥沙向下游翻滚而去。这甚至不是一条黄色的河,而是紫红色的。泥沙不仅染红了河水,甚至将河床里的一切都染红了,红色的泡沫反卷出诡异的花纹堆积在浅滩上,专家组组长危起伟认为那是某种有机物聚集成的巨幅油画。
比起当曲、沱沱河松软的泥沙地,楚玛尔河的河床很陷脚,必须换上套靴才能前行,粘脚的泥巴阻滞着捕鱼者们向前,一度加重了在高原上行走的负担。
此时,阳光明媚,太阳可以一直晒到晚上8点半才会落山。楚玛尔河的河水像一群健硕的野牦牛奔涌着向下游流去。宽阔的河床背后,是一排排像冰激凌蛋筒般的雪山。昆仑之巅的雪线绵延悠长,一座座乳房状的山头互相挨挤着,在它们头上飘着一层蓝色的云。
楚玛尔河壮丽的景观引起捕鱼者们的斗志。在沿着河床徒步2公里后,颉江与俞录贤抵达回流区。俞录贤与助手摊开抬网开始沿着一条直线捕捞鱼。不一会在紫红色的江水中捞出一条体长15厘米的小头高原鱼,队员们都异常兴奋,但仔细一看这条鱼,竟然也被江水染成了红色,与当曲、沱沱河捞出来的体色迥异。
如此湍急,泥沙量如此大的河流中,鱼群是怎样觅食的?由于恶劣的气候,与随时可能改变河床的水流环境,鱼类想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去,需要多么大的生命力。
1990年,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武云飞研究员用了3个月时间跑遍了可可西里大大小小十几个湖,包括太阳湖、可可西里湖还有几处咸水湖。长江源头地区的沱沱河、楚玛尔河相继调查鱼类,也只发现6种鱼类的存在。
除了我们抓到的小头高原鱼、斯氏高原鳅、细微高原鳅,还有小眼高原鳅、裸腹叶须鱼、刺突高原鳅。
据武云飞研究员的观察,裸腹叶须鱼与小头高原鱼喜欢栖息于流急多石的河段,而高原鳅则喜欢待在浅水区。裸腹叶须鱼与刺突高原鳅会吃水中的昆虫或摇蚊幼虫。而其他集中高原鱼都以附着在河底岩石上的硅藻为食物。
无论是栖息环境还是食性,6种高原鱼的日子都很艰难。生长的速度也较慢。但长江上游这几种鱼的数量还是可观的,至少从这次调查的捕捞量来看,鱼群已经适应了高原高寒的生活条件。
【对话】
河源地区的草场非常珍贵一旦被利用恢复起来很难
倪朝辉 农业部长江中上游渔业生态环境监测中心主任长江源科考队专家组成员
潇湘晨报:初次抵达长江源,谈谈对江源区的感受。
倪朝辉:长江源的水文条件明显优于下游。浑水是季节性的。我们这次来正巧碰上河源区在降雨,泥沙含量非常大。上游带来的泥沙。一旦降雨停了,水很快就变清了。上午跟下午也有差异。
目前长江的三个源头,北源是楚玛尔河,正源是沱沱河,南源是当曲河。这条河发育,从它们的补给水来源来看,还是有差异的。
楚玛尔河是发源于山脉里面,水量补给主要靠降雨,所以我们看到楚玛尔河的径流是最浑浊,水量最大的一条河,完全是红色的。
沱沱河不一样,降雨是一方面,沱沱河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水来源,就是冰川融水。它就不会像降雨一样导致河流浑浊程度那么大,但是冰川融水是有时间性的,早上可能少一点,中午、下午可能多一点。
当曲就更不一样,当曲完全发育于一片沼泽地区,它是靠地表水、沼泽地涵养的地下水作为补充的主要途径。这三条虽然都是长江的源头区,但是三条河流的水补给还是有差异的。导致水文理化特征有差异。一旦到通天河,就成为一条河流了。
这次考察看到的。从大环境讲,河源区从水环境条件上看改变不大,基本属于无人区。目前影响水文条件的主要有两大因素,第一是工业废水污染。第二是农业面污染,化肥农药的使用,通过地表径流进入到河流里面去。第三个就是城市居民生活废水污染,这些在河源区都是比较少的。但是我在当曲河也看到一些垃圾,主要是青藏线上交通污染,但这不是最主要的问题。长江源区环境质量整体维持原状。长江源水生植物比较单一,底栖动物种类也比较简单,主要是原生动物、摇蚊幼虫、水蚯蚓之类的,没有本质改变,还是原先的生态系统。
潇湘晨报:有没有让您为之担忧的生态问题?
倪朝辉:河源区也存在一些污染问题,就是畜牧的粪便污染。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当时还没办法解释,就是在龙羊峡,原来想龙羊峡水库的水质是非常好的,从外观看非常清澈,透明度非常高,但是它的氮磷含量高,甚至超过三类水标准。上游又没有大城市,唯一一个城市就是玛多县。那这些氮磷都是从哪来的?经过我们分析就是牛羊的粪便。经过沼泽、水流带到龙羊峡谷。一般氮磷进入水里就被植物、蜉蝣动物分解利用了,但龙羊峡水温比较低,水生植物还有浮游生物都不怎么生长,氮磷转化的效率比较差。也是因为水温低,细菌、藻类也不能大量繁殖,所以水质还是那么清澈。但是它会对下游增加负担,到了三门峡,气温就高了,就成为负担了。
整个长江源地区的草场植物比起海拔3000米河段的阿坝差一些。当然,可能是它的海拔太高了,植被成长起来更加困难,草原植被就非常宝贵,一旦被利用的话,恢复起来就非常难。但是,现在长江源地区沼泽草甸整体利用率都不高,没有放牧的现象。藏羚羊、野骆驼也有。
潇湘晨报:目前长江整个生态现状如何?
倪朝辉:长江除了河源区,玉树以下就面目全非了。
我现在更关注非污染项目,改变了河流机构的典型就是水电工程。
水利工程对下游起到很重大的调控作用,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特别是宜昌以下都有自然的水文滞留过程,有自然涨幅,有枯水期、丰水期、洪水期。大洪水来的时候要漫滩,水退了又成为陆地。这是一个自然过程,整个长江水文系统就依赖这个过程存在的。现在长江却被搞成一个自来水管了,湖泊全部封了搞养殖去了。
上游水库一建,水文系统全部打破,河中洲滩也随即退化,而这些洲滩又是很多鱼类的产卵场。金沙江中游已经基本开发完成了,只剩下一个上游,虎跳峡那一级。从那以下,一直到宜宾十几个梯级全部开完了。一个接一个的水库,把原来一条奔腾不息的金沙江,弄成了一盆一盆的静水。
像小头鱼、高原鳅这些漂流鱼,一旦建成水库,它们全都要完蛋。因为水库、水电站改变了河流自然地貌,使得很多鱼类的原始栖息地损失掉了。一旦栖息地丧失掉了,这个鱼就不可能生存下去了。现在一些工作,比如增殖放流,鱼的家都没了,你把它放到哪儿去?放下去它不能繁殖,不能有后代,难道每一代都靠增殖放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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