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周栗,男,中共党员,祖籍湖北麻城,1966年9月生于湖南华容。大学文化,在湘某央企上市公司高级工程师。
泪洒日月山
烟尘漫道,旌旗猎猎,女儿挽酥袖立于千年的日月山上,她的裙裾白衣胜雪飘,孤寂的云缭绕西域,她的眼眸流红尘万丈,牵南飞的雁一直南飞,当清晓的红纱帐前燃尽最后一支泪烛,当闺中的更漏滴完最后一颗沙粒,女儿就要出发:她的行程将是一生的羁旅,她的目的地将是天涯后的天涯!
女儿的泪水,会流成河……
公元640年,吐蕃国王松赞干布向唐太宗李世民求和,并派谴大臣禄东赞带领一百人的出使队伍,备下黄金和珍宝,远赴长安求亲,以达到大唐和西藏在地域与政治上的认同。
这宗婚姻单从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角度去想象,幸福与否不得而知,唐朝女子在中国的历朝历代中,在人格尊严上和男人可相提并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文成则更是贵为公主,其地位的显赫和身家的珍贵不言而喻,对于万里之遥的西域,待嫁的文成到底是怎样理解呢?一路往西,西边会让文成憧憬些什么?一路往西,她的行囊里除了装载民族大义,是否还有小女儿的玲珑心思?
公元641年正月,文成公主进藏,庞大的送亲队伍,尽显大唐的奢华和皇家的气派,太宗当然明白,女儿这一去,也许便是生死两隔,再难相聚,宫廷里准备了各种日用器皿、珠宝饰物、绫罗绸缎及书籍、药物、蚕种、谷物等各种嫁妆,并派乐队、工匠随行;一路旌旗招展,马队逶迤数十里,美丽的文成公主却面带愁容,告别的不仅是父皇的万千宠爱和宫廷的奢侈繁华,更有儿时的青梅竹马、母亲的清泪暗挂、陇上的夕阳西下、长安的秋日枣花……此去吐蕃,当是永诀,也许今生唯有梦回唐朝!
和亲的队伍经咸阳、陇西、临夏、渡黄河、进青海、沿湟水西行至赤岭,在即将离开唐朝国境时,公主站在山巅,东望是良田千顷,杨柳成行,炊烟飘渺;西望是茫茫草原,牛羊点缀,天高云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她让人拿出临行前父皇送给她的“日月宝镜”,镜中的长安街市繁华,宫殿巍峨,亲人历历在目,公主不禁潸然泪下!思乡的感伤让一个小女儿泪流成河,苍天可鉴,山水有情,河流突然转向,由东向西汇入碧波万顷的青海湖。
此时公主猛然想起自己联姻通好的重任,看到和亲队伍中人们投来的企盼目光,遂决然将“日月宝镜”抛下山谷,以绝故土之思,挥泪继续西行,累月抵达今日拉萨,受到吐蕃人民的隆重欢迎!公主“支边”扎根藏区四十年,播下了团结、友谊和先进生产力的种子,深受吐蕃人民的爱戴,藏族人民亲切称之为“阿姐甲莎”,即汉族姐姐的意思,公元680年,文成公主病逝于吐蕃,享年64岁。为汉藏世代友好写下不朽篇章,千古佳话,美名流传!
后人为了怀念敬仰公主,改赤岭为“日月山”,河流为“倒淌河”。我站在这块唐蕃古道、茶马互市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上,为当年的文成唏嘘,千百年了,能远逝的,大约也只是一个朝代或是一方欢场,这里的山,版刻了文成的记忆,这里的水,融入了文成的血液,当人们远离了都市丛林里浮燥的喧嚣,回归到心灵高原上的记忆图腾,我们会看到,公主醇和坚韧的心,在这日月山上燃烧,在这倒淌河里游弋,她会温润日月,过滤河流!
在那遥远的地方
1939的春天,郑君里先生邀请26岁的王洛宾到青海湖畔金银滩拍摄一部影片 ,郑君里找来一个藏族千户长的女儿卓玛,充当牧羊姑娘。王洛宾被指派做卓玛的帮工,跟着卓玛赶着羊群,在赶羊时王洛宾无意打了卓玛坐骑一鞭子,卓玛回头娇嗔地看了看王洛宾,大约语言不通,无法交谈。过了一会王洛宾赶着羊群走到了前面,卓玛趁王洛宾不备,朝他背上抽了一鞭子……
时光匆匆,几天后摄影队离开金银滩,卓玛和父亲骑着马,送出好远才停住。 王洛宾骑在骆驼上不住回头张望,随着驼峰起伏,他沉浸在梦幻世界:朦胧之中,卓玛化作一尊美神,她健美的身躯,妩媚的笑脸,火热的眼神,轻轻打在身上的皮鞭,化作一支抒情的旋律在胸中回旋: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帐篷都要留恋的张望
她那粉红的小脸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着那粉红的小脸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
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这首传世之作,从1939年问世便传唱至今,被评为二十世纪华人音乐经典作品,一举奠定了王洛宾“中国民歌之父”神圣地位。
51年后的某一天,一位陌生的女士,披着长发,身穿黑红格子毛呢外套,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出现在王洛宾面前。三毛来了,那一年,王洛宾77岁,三毛47岁。
三毛为王洛宾的人生和艺术才华倾倒,包含着倾羡、敬仰、爱慕……三毛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说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打动,仿佛冥冥中一下子悟到前生。她觉得自己的心和这位老人连在一起,精神息息相通!那是荷西离开三毛之后,三毛唯一的一次心动。而接下来的鸿雁传书让两颗老少的心有了碰撞和交融。
一辈子敏感而多情的王洛宾,自然会感知到三毛的那份炽热的情感,但面对这份情感王洛宾却犹豫了,王洛宾写信委婉地回应三毛:“萧伯纳有一柄破旧的阳伞,但早已失去了伞的作用,他出门带着它,只能当做拐杖用”。王洛宾自嘲而诚恳地说:“我就像萧伯纳那柄破旧的阳伞。”
但三毛却一往情深,他在信中责怪王洛宾:“你好残忍,让我失去了生活的拐杖。”
五个月后,三毛便带着一只沉甸甸的皮箱,盛满她长期居住所需的衣物,再次来到王洛宾身边,三毛说她愿随君直到夜郎西。
三毛打开自己的皮箱,取出一套十分精美的藏族衣裙。这是她在尼泊尔旅行时特意订做的。三毛知道那个在金银滩发生的美丽动人故事:一位俏丽的藏家女孩卓玛,曾经在年轻的王洛宾身上轻轻地打了一鞭。一鞭钟情,创作出世代名曲《在那遥远的地方》。今天,三毛穿起藏式衣裙,陪伴年近八旬的王洛宾老人,唤醒那久远的记忆……
半个月后,三毛拖着她的大皮箱,失落而疲惫地离开了王洛宾!
很多写手及刊物都把这15天发生的故事大肆渲染,但我更愿将这段美好的恋情尘封,一如尘封寂寥夜雾中的旧梦欢颜!
三毛离开王洛宾后的第121天,1991年的1月5日在台北自缢身亡。
噩耗传来,王洛宾极度震惊,他一瓶接一瓶地喝烈度白酒,他希望在酒精中麻醉自己。
大悲大痛之中,王洛宾写下了他晚年最后一首情歌:
《等待——寄给死者的恋歌》
你曾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
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
人生本是一场迷藏的梦
且莫对我责怪
为把遗憾赎回来
我也去等待
每当月圆时
对着那橄榄树独自膜拜
你永远不再来
我永远在等待
等待等待
等待等待
越等待,我心中越爱!
可惜三毛已经永远听不到这歌声,只是这一唱三叹的等待,却会时常在某个月圆的夜,揪得心隐隐作痛,明媚的月亮,粉红的模样,谁让谁的心,到死都在流浪……
梦幻的记忆
我是用灵动与谦和的心靠近青海湖的!在此之前,我对她的憧憬和倾仰,不是哪一首歌谣能倾诉,哪一段文字能咏叹的,或许,我对她终极的体验不过是一弯清亮透彻的湖水,以及招摇在风里的水草,然而当我的眼眸掠过她承载梦幻记忆的蔚蓝,如拂去灰色苍穹里的风沙流尘,刹那间,有温暖的水从我的眼角静溢,漫漶如母亲的手荡过我的脸颊……这,便是我夜赴瑶池的青海湖了,这便是我饲养青鸟的青海湖了,儿时的梦里,我本是个牧鸟人。
六月风悠闲地吹着,五色风马应该是精灵的坐骑,踏歌遥向天际,开花的云朵翻飞着炫烂的色彩,藏胞说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祥云,我更愿意相信那片云彩是西王母出浴时,随手扔下了的华丽衣裳,她软语轻声地呢喃,风姿绰约地转身,踏雪而下,凌波微步,她的肌肤凝成晶莹雪山,她的青丝绾成满地芳草,颦笑之间,醉了湖里的多少日月!物也换了,星也移了,青海湖的眼睛,从此不愿再睁开,她的世界,留在了远古,留给了诸神,凡夫俗子重复而乐此不疲来践踏的,不过是她那日渐消残的躯体。她的魂,已飞仙而去!
玛尼堆下,有鸟静默地踱步,一遍又一遍,往复不止,摄影者潜伏在草丛中,眼神里充满了窥探,如登徒子嗜血的贪婪。有虔诚的人在转山转海,手里的经筒轻轻摇曳,匍匐的身下能丈量出海阔天空的奇迹,却只为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理由:信仰!信仰里的国度,纤尘不染,平安喜乐,那里的青海湖,才是有灵魂的!我立在湖畔,想起玉龙雪山,想起玉龙第三国……
我主悲悯世人的不自知,留出这块赖以膜拜的自留地,少些人为的破坏与掠夺吧,唤回湖水的精神与脉络,美能逝去,也能重来!
青海湖有多远?
不远,她在我的心里,活在我儿时的记忆里!
后记:我在感动和酸楚中完成了《青海日记》系列,青海湖脆弱的生态链和日渐沙漠化的趋势,让我每一次的键盘跳跃都揪心地痛,那个流淌了文成眼泪的青海湖在变小,日渐萎缩的美丽,还在挣扎着和阳光起舞,青海湖会消失吗?
迈克尔杰克逊的那首《地球之歌》代表了全人类的呐喊:拯救我们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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