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竟德接起我的电话时正在新疆天山,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地好几次才完成采访。尽管如此,说起他热爱的可可西里,说起镜头里的藏羚羊,我在几千公里外的电波另一端都能感受到他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情。
一切都从一次意外旅行开始。2005年的一天,裴竟德接到邀请,参加中科院组织的一个可可西里科考队。接到邀请的仅仅三十多个小时后,兴奋得几乎没怎么休息的他便降落在了拉萨机场。科考队的其他成员已经在拉萨休整了一周,只有他一人毫无缓冲地上了高原。
旅途虽然不易,但“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原见到了风景的苍凉和力量”,藏羚羊更是无以伦比。也是在这次旅行中,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回来。
散布在草原上的藏羚羊群
从2005年到今年,裴竟德的可可西里之约一年也没拉下。一开始并不是很顺利。他想进入可可西里的核心区拍摄,但是那里是无人区,并不对公众开放,想进入必须向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提出申请。由于可可西里自然环境恶劣,野生动物众多,管理局责任重大,外人想要进入谈何容易。当初裴竟德也收到了一些抗拒和不理解,不过,当工作人员渐渐了解到他的拍摄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可可西里时,他们也开始将裴竟德视为团队的一分子。
这次,他制作的申遗画册对于可可西里申遗来说十分重要。可可西里的自然遗产申请标准分为两部分:无与伦比的自然现象或自然美景或审美价值,以及生物多样性和濒危物种。藏羚羊作为栖息地上的独特物种是申遗主力军,但既然是野生动物,它的生存状态却并非是评估专家来一次两次便可看全的,因此影像记录便不可取代。
裴竟德在可可西里的主要工作是拍摄野生动物,以藏羚羊为主,也拍棕熊、雪豹、猞猁……拍摄动物并非易事,每次,裴竟德都会在可可西里呆上一两个月。12月是藏羚羊的交配期,来年的6月到7月则是生产期,此时母羊会从三江源地区跋涉一千六百公里来到产羔地,主要是卓乃湖地区,在那里产下幼仔,再回到越冬地。为了拍到产仔过程,他在卓乃湖边挖了四五个大约深80厘米的坑,坑上放了一个当地牧民看卫星电视用的“锅盖”,再盖上一些塑料布。每天早上四点左右天不亮就从居住地出发,手里提一个铁皮桶,里面装着一天的水和干粮,走到去湖边。寒风刺骨,即便是夏天,在高原上气温也只有零度左右,裴竟德在坑中的铁皮桶上一坐就是一天。“晚上天黑透后才能回去,一般也已经十点十一点了。因为动物很警觉,如果它们看见了人,那它们就再也不会来这个区域了。”
历尽艰辛拍摄到了刚出生的小藏羚羊
几万只待产的母羊、刚出生的小羊,狼群和棕熊当然虎视眈眈。裴竟德亲眼目睹过一只小羊羔当着母羊的面被狼叼走。后来,他观察到一只母羊,在小羊被叼走的地方蹦跳、划圈,与其他平静吃草的母羊完全不同,他感到这就是那只失去孩子的母羊。“我想起了鲁迅的《祝福》,想起祥林嫂的念叨。它们爱孩子的心和人类是一样的。”
在母亲身后学步的小羊
后来,他不再挖坑,改成了迷彩帐篷,不用每天来回,在帐篷里一呆就是一二十天。不过,也并不怎么舒服,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棕熊每晚都会来帐篷“拜访”,为此,裴竟德想尽了办法。他在两米见方的帐篷里睡成一个对角线,在头顶放了一个金属的镜头箱。“我想,万一它一掌拍下来,我腿断了也就算了,但是脑袋要保护好。棕熊的掌力可以到四百多公斤,拍在头上我就醒不过来了。”有一晚,裴竟德忘记将高压锅收进帐篷,第二天发现高压锅已经滚进了山沟,看来棕熊曾经努力了一晚,想把它打开吃里面的食物。裴竟德有些后怕,“我睡得可能太死了,居然完全没听见。”
不过,他也不是太担心,“人类毕竟不在棕熊的食物链上。”这样自我安慰,自我鼓劲,他坚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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