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是八月初,阳光依然炽烈,路旁白桦婷婷,榆钱婆娑,低矮的油菜花成片扑面而来,但远处那浅灰色的山峦以及背负着的片片白雪,仍然清楚地告诉我,这是高原,我们是从远方穿越而来。
车上分水岭,倒淌河东西分流,境界也豁然开朗。金灿灿的油菜花一直铺到天边,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给人以震撼和消弭。右前方,一带青黑横亘天边,似乎给油菜花镶嵌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线条,这线条一直延伸到右上、左边,直到把一座座灰山白雪衬托在天宇上,构成一幅棱角分明的彩色版画。
这就是青海湖的山,青海湖的岸,以及青海湖必不可少的山峰白雪。
我被这画面惊呆了,没有了思维,没有了行动,甚至没有了眨动眼睛来观察的能力。更为弄死人的是,恰好在这时,那曲我听了无数遍的《西海情歌》,通过刀郎沧桑的喉咙,从车里穿刺而来,把我的身体和灵魂击得粉碎,以至于在这雪域高原的空中无目的地飘荡了。
那歌以千里沙漠风声般的浑厚、西域历史痛楚的音乐引线开场:
“自你离开以后,
从此就丢了温柔。
等待在这雪山路漫长,
听寒风呼啸依旧。”
异样的平静,像经历浩劫之后的无奈与沉痛所表达出来的漠然之静。平铺直叙,波澜不惊,白描了苍凉,冷静了经历。这一苍凉感是“温柔”丢失所致,是人间繁华的根本。在俗世面前,自然界的天象万物只能徒增了平淡和庸俗,暗淡的是我们逐利的欲望。冰点以下的雪山,没有尽头的道路,寒风吹去又卷来,重复着,又呼啸着死亡的声音。
前面几句并不是悲凉用笔很重,只能是对自己心情比雪山、寒风冰冷无限倍数的铺垫。紧接着,心情的湖水开始泛滥,在高原漫漫流淌:
“一眼望不到边,
风似刀割我的脸。
等不到西海天际蔚蓝,
无言着苍茫的高原。”
刀郎沙哑地讲述着一个真实凄美故事。故事催人泪下,令人夜不成寐,影响身体嗓音的平滑与高亮。这西海沙漠,寒流引来凌冽的风,吹在脸上有刀割一般的痛,但自身的悲伤超越了刀割,几乎可以自残。对着这茫茫一片,一个人的极度悲观低沉唯有无言,默默静看着,远处的高原就是覆在自己心上永不倒坍的沉重。
每个人的爱情都是浪漫的。但我想,唯其浪漫才会有爱之悲凉,情之凄美。可以在悲痛情景之下,任自己心灵飘荡于湖海雪山之间,天地远近之间,人鬼阴阳之间,时空黑白之间。念着爱情的温柔,才会有孤寂的比较,冰冷的感受,悲痛的涌起。
悲剧总是以喜开始,以悲收场。温柔的彻底粉碎,梦幻的无情破灭,把这种感觉说得那么清楚和揪心: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象风筝断了线,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答应”和“找”融入弦乐的漫坡,女性的尊贵便有形有体,成为男人怀为至宝的爱情体会。而“候鸟”,“风筝”“诺言”将真实拉向梦幻,把存在推向破灭。“不会”,“可你”点染了“拉不住”的无奈,于是,就如泣如述,倾泻了泪尽血出的痛苦。
一个陷于深爱的男子,对于爱人香消玉陨的事实,常常会有诸多离奇的期待。歌手刀郎对这支歌的处理,就引用了这一方式,让我们继续感受他泣血般的诉说:
“谁能相信我在苦苦等待,
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
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爱再难以续情缘,
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苦苦等待,花落花开,只是孤独悲哀的单调重复,歌声渐次走高,有走向天堂的趋势,然后平步降落,颓倒在戈壁和沙漠上。 “温暖春天”里的“孤雁”心里万分难受,一个完美幸福的爱情已经结束,再也没有返回的可能。
那个女孩的名字叫瑛,男孩的名字叫勇儿。虽然男孩魂留可可西里,但情系雪域高原。岁月可以远去,春光可以流逝,但情怀不可以飘零,思念不可以消融。
一首《西海情歌》,刀郎将一个凄美的故事主角实行反转,用男子对失去心仪的情钟女子之后的痛苦,完美表达了葬礼式的倾诉。柔情中的伤痛与彷徨,热恋中的沧桑与绝望,寻觅中的苍凉与孤寂。雪域风霜进行了一次灵魂洗礼,大漠刀剑锻铸的悲怆,一个男人心底窖藏的爱情在西部高原净空流浪。
在这八月的青海湖畔,面对这湖海雪山,面对这西海情殇,我不知道在今后的几天以及以后的岁月,该怎样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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