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四节气中,立夏,表示夏天的开始。
在地处祖国西北的青海,立夏前后,却俨然一派晚春景象。
杨柳的新芽缓缓展开,婀娜的身段渐渐凸显;柳絮随风轻扬或上青天或下沟渠,演泽着各自不同的命运;牡丹、芍药含苞欲放;桃花红,杏花白,荷包花缀满技头,百花竞相盛开,引来蜜峰彩蝶徘徊。
青海的立夏,大约等同于江南的仲春与暮春季节吧!
据记载,周朝时立夏这天,皇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到京城外的南郊迎夏,举行祭祀炎帝、祝融的仪式,并指令司徒等官去各地勉励农民抓紧农耕。
也许是因为青海地处偏远,彼时,青海尚处于原始部落西王母统治之下。即使是后来周穆天子西征昆仑丘,带来了玄珪白壁和彩色丝带之类的礼物,那些帝王祭祀的礼仪似乎并没有带来。
西王母以礼宾之仪相待,到最后也只是“宾于西王母,觞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王谣,王之和。”这场瑶池之会,两位首领最终也不过是切磋了一下吃吃喝喝,共同欣赏几场莺歌燕舞,然后留下了几首二者互相对吟的暧昧诗歌。至于古书上记载的祭祀礼仪方面,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流。
于是,青海人过立夏,也并未见得有隆重的礼仪。
但有一样习俗,在青海民间却一直保留至今——煮豆子。
记得小时候,早在立夏前一天,母亲便早早将去年收成的蚕豆、豌豆两种豆了用水泡了。次日即立夏的早晨,放在大铁锅里用文火炖煮。
“咕咚咕咚”——蚕豆们在大铁锅里愉快地翻着巴浪,水面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泡沫,夹杂着一些豆子破裂后被漂起的豆子皮,将泡沫的颜色染成暗灰色。母亲在烧火的空当,细心地用铁勺将浮沫打掉,再搅一搅,继续煮。
空气中弥漫着豆子煮熟后的怪味儿,竟然有点微臭。等到豆子都煮熟,两个豆瓣儿搓开后,都露出松散的状态来,便将豆子都捞出,放在竹筛中沥干水份,等豆子表面的水份晾干后,就让我们揣兜里当零食。
煮熟的豆子,因吸收了足够的水份而显得饱满与膨润,一个个胀得鼓鼓囊囊的,煞是可爱。
中午放学回到家,孩子们总是迫不急待地抓一把揣在兜里,那些破裂了的豆子渗出的水,总是把裤兜打湿。下午上课时,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将手伸进兜里取上几粒,随手丢进嘴里,那香糯的口感加上偷吃的感觉,竟令人十人满足。
偶尔,老师回头的瞬间,发现下面有同学在偷吃东西,便黑着脸严肃地喝道:上课不准吃东西!但也并不追究,随后便又转过身去认真地在黑板上写他的生字。
那时候,小学里都是一些民办教师,特别有生活经验。如果是脾气好一点的老师,他会一边在黑板上写着字,一边说:“吃大豆要喝少水,要不然肚子胀坏哩!”有调皮的学生便在下面小声说:“大豆可以吃,屁不能放啊!”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的确,吃豆子放的屁,即便不响,也很臭。
如果是遇到生性比较幽默的老师,发现了课堂上有人偷吃煮豆,便会这么问——
“谁家的牛,又开始倒沫了?”
(倒沫,即动物反刍)
“那位同学,你看你,长得跟个煮大豆般的,还好意思上课偷吃东西?”
(煮熟的大豆放置一段时间后,表皮因再次失水面发皱,不再光鲜)
学生们相继“扑哧”一笑,偷吃的那位同学憋红着脸,擦擦沾在嘴角的大豆皮,向左右各瞅一眼,撇撇嘴,拿起课本拦在嘴上,若无其事地向黑板上望去。
立夏的煮豆儿虽然好吃,但吃完豆子的手,闻起来却有一股子怪味儿。即便如此,孩子们对煮豆儿的喜爱之情,却丝毫不曾减弱。
青海人在立夏吃煮豆子的习俗,盖与南方人立夏“称人”的习俗有关。据说诸葛亮临终嘱托孟获照顾蜀主,后来晋武帝掳走蜀主刘阿斗。每年立夏日,孟获依诺带兵去洛阳看望斗,每次去则都要秤阿斗的重量,以验证阿斗是否被晋武帝亏待。他扬言如果亏待阿斗,就要起兵反晋。每年立夏这天,用糯米加豌豆煮成中饭给阿斗吃。阿斗见豌豆糯米饭又糯又香,就加倍吃下。孟获进城秤人,每次都比上年重几斤。
于是,在江南一带,就有是立夏节“称人”的习俗。
青海自古不产糯米,但蚕豆与豌豆的种植历史却十分悠久。青海方言中,习惯将蚕豆称为“大豆”,将豌豆称为“小豆儿”,将这两种最受欢迎的食材煮熟,当做午饭或者零食,却成为青海人在立夏时节的一个简单习俗。
农历四月的高原大地,人们开始种瓜点豆。
即使春天姗姗来迟,这里的人们依然十分热爱生活。立夏这天,不必过称。生活不曾亏待过我们,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要辛勤耕耘,总会有所回报。
立夏之后,气温明显回升,雨水逐渐增多,农作物进入旺季生长。一粒豆,一株苗,蚕豆花开蔚若云霞,开落之间,田间地头所结下的果实,将在下在个立夏时节,成为了孩子们的零食。
立夏的煮豆儿,平淡无奇又香糯无比。
时光流转,岁月轮回,正是平淡无奇的生活中铭刻在心的那些记忆,最终被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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