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无人区 有深情(美丽中国·穿越可可西里(下))
航拍卓乃湖保护站。人民网记者 张 晨摄
藏羚羊。本报记者 姜 峰摄
进入可可西里11个多小时后,终于看见了灯光。卓乃湖保护站,总算到了。
沾满泥浆的越野车,缓缓驶入保护站院内,尚未停稳,工作人员就跟了上来,“行李我们搬,赶紧进屋,有臊子面”。工作人员的热情,将记者的疲惫一扫而尽。一杯奶茶,一碗面,吃罢已是午夜。“今儿全天赶路,都太累了,先休息,明天再采访吧。”三江源国家公园可可西里管理处党委书记布琼,边说边将记者带往宿舍,一盘板炕,三人躺也不显小。
记者走出小木屋,抬头望天,在海拔近5000米的卓乃湖湖畔,星垂原野,皓月当空,如梦似幻。夏季里,可可西里的夜,真是美到令人惊叹。
呵护藏羚羊产仔,一顶帐篷建起一个保护站
卓乃湖地区,是藏羚羊的“大产房”。
每年5月底6月初,来自青海可可西里、西藏羌塘和新疆阿尔金山的近4万只母藏羚羊,翻山越岭蹚过河,向着卓乃湖迁徙产羔。8月份,母羊携仔,回到越冬地,那里有等待着母子归来的藏羚羊“爸爸”们。
“卓乃湖保护站是个季节性保护站。到了5月份,从不冻泉、五道梁等其他四个保护站,各抽调一人前来驻站,为藏羚羊产仔保驾护航。”卓乃湖保护站副站长郭雪虎说,其余时间,卓乃湖保护站就成了巡山的补给站和中转站。而他这个副站长,实际上是个“光杆儿司令”,“兵都是借别人的!”郭雪虎笑言。
其实,早在2000年年初,为守护藏羚羊产仔、打击盗猎盗采、救护野生动物,可可西里管理局就在卓乃湖边建起了帐篷保护站。
“就一顶白帐篷,做饭取暖靠牛粪,夜里照明点蜡烛。”作为卓乃湖保护站这些年变化的见证者,可可西里管理局车队副队长尼玛扎西自打设站之日,就成了这里的一员。“那时候,苦啊,”忆往昔,尼玛扎西几度陷入沉默。可可西里腹地环境极端严酷、气候变幻莫测,才是晴天丽日、惠风和畅,转眼就电闪雷鸣,雨如注、风搅雪,抑或砸下一场冰雹。“有时候,青稞炒面都没得吃。”尼玛扎西说,挨饿受冻也就罢了,棕熊、狼、秃鹫等野兽猛禽,还时常光顾保护站的白帐篷。
“有一年,巡护回来,只见一头棕熊撕毁了帐篷,正在吃储备的食物。”尼玛扎西说,好不容易将它驱逐出保护站地界,等回来,傻眼了,“好家伙,又来7只狼,侵占了已被毁坏的帐篷。看这防盗门上的印痕,也是围栏建起前棕熊留下的。”尼玛扎西指着记者昨夜住的宿舍大门说。
如何有效防止猛兽袭击,确保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布琼说,到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二期工程时,正式通过了建设卓乃湖保护站的申请,“我们选址避开了藏羚羊产仔区域,而且基建部分不在冻土上挖地基,而是采用钢架整体基础”,用可拆装的彩钢板结构,保暖可拆卸、还能移动,“再用钢板围栏,防止猛兽侵扰,一举改变了保护站的环境,为更好保护打下了基础”。
无人区的卓乃湖保护站建好以来,所有生活垃圾都打包,随着巡护车运到索南达杰保护站,再转送格尔木的垃圾处理点,“不留下丁点儿垃圾在可可西里。”布琼说。
“条件真是好太多了。”尼玛扎西说,现在的院子就有400多平方米,“这一排九间房子是宿舍和厨房,煤气灶、发电机一应俱全。那边的小楼,未来是个科研基地。它后面空出来的一片,要建太阳能发电站,以后用电更方便、环保”。
每年在无人区坚守三个月,隔十天半个月跟家人通话一分钟
“现在6点,咱们等会儿回来再吃早饭。”布琼说,先去对面的山梁后边,那里的山坡上可以远远看见早起的羊群。
山梁和保护站间,隔着一条小河。顺着多年巡护留下的车辙,约20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大雾渐次退去,可可西里揭开了神秘面纱。草木沾染露水,碎石遍布大地,丰富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素雅小花相互映衬。
远处,卓乃湖泛着纯净的蓝光,再远处,雪山流云覆盖天边的空旷,亘古如斯。
在这里,藏羚羊孕育生命,野牦牛反刍夜草,而保护站的工作人员跋涉的身影,正为“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写下生动注脚。
“看,羊群!”布琼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坳说。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记者屏气凝神,看到山坳边缘,数十只藏羚羊结成一队,正向着卓乃湖不紧不慢地跑去。
“这些母羊即将临盆,咱们只能在这里,不能再靠近。”布琼叮嘱道,孕期的藏羚羊更加警觉,一旦发觉有动物和人靠近,就会全力奔跑逃离,造成流产等事故,甚至会导致母羊殒命。
云开朝阳至,光影迷人。沉睡的藏羚羊都已醒来,四面八方,成群结队,或是奔跑,或是漫步,或是啃食清早的嫩草,或是吸吮母羊的乳汁。“咱们得撤了。”布琼说,再过一阵子,羊群将到这里,“我们会阻碍它们游走的路线”。
不敢迟疑,赶紧返程。回到保护站,向山梁望去,只见一大队藏羚羊走上山脊。看到这壮观的一幕,1995年出生的俄金才让,显得极其淡定。“我是从五道梁保护站调来的。”俄金才让说,他已经连续三年被抽调来卓乃湖保护站,这些“大场面”已是司空见惯,“如果多住段日子,还有更多野生动物出场”,野牦牛、藏野驴、白唇鹿和各种鸟类,数量可不少。
“抽调到卓乃湖,意味着要在无人区坚守三个月。”俄金才让说,其间手机信号全无,隔上十天半个月,就用站上唯一的卫星电话向家里报个平安,“多了不敢说,经费有限,电话费太贵,一般都控制在一分钟之内”。
“小伙子们在这里不容易啊,远离父母亲人,恋爱都没得谈。”布琼说,可可西里的好生态,离不开他们的付出。
边巡湖边救护,年轻队员成了小羊的“奶爸”
“卓乃湖保护站承担的任务,一是监测藏羚羊数量,二是救护迷途的小羊。”布琼自豪地说,站上的同志都练出来了,哪一片有羊、大约多少只,一打眼就有数。
郭雪虎说,目前尚没有更先进的技术手段用于数量监测,全靠工作人员的“火眼金睛”。
至于救护小羊,多发生在巡湖途中。
巡山不易,巡湖更难。“那个路啊,比往返索南达杰保护站都要难走。”来自索南达杰保护站的姜文多杰深有感触,这个活泼开朗的康巴汉子,去年被抽调到卓乃湖保护站,其间执行巡湖任务。
“这是卓乃湖,我们把它分成上湖和下湖。”姜文多杰对着墙上的一张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地图说,上湖说的是湖西边,那里产仔的羊最多,但要经过两片沼泽区,名曰:大烂泥滩、小烂泥滩。
“刚一进去,车就陷住了。”姜文多杰说,这几个月恰是雨季,又赶上冻土消融,陷车是家常便饭。等把车拉出来,已是星光满地,又冷又饿又困,就着凉水吃了个饼子,他就和同伴一起,在车上和衣而坐到天亮。“也没白忙活。这一趟,救了两只小羊。”姜文多杰笑着说。
“去年,我一共救护了15只小羊。”俄金才让说,藏羚羊出生5分钟后,就能站起来,并跟随母羊奔跑,“很快,狼都撵不上。但是,小羊一旦和母羊走散,就会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妈妈回来。这个时候,很多小羊就会被猛兽叼走,少数会被我们救护”。
“救护的小羊,在卓乃湖保护站喂养十天半个月后,就得送往索南达杰保护站的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俄金才让说,他今年的工作和前两年一样,照顾和运送小羊,“谁让我是个好‘奶爸’呢”!
护送小羊,是个苦差事。“护送一趟,相当于巡一趟山,能不苦吗?”俄金才让说,但苦中有乐,“每三个小时,就得停车喂奶,带小羊散步”,有的同伴平日烟瘾不小,但在护送途中会全程戒烟,防止小羊嗅到后感觉不适,“就像带着自己的小宝宝一样”。俄金才让讲完这个故事后,我们花了17个多小时、经历数十次陷车,凌晨一点多终于走出无人区,抵达位于京藏线边上的索南达杰保护站。
天一亮,郭雪虎和队员们又要进山,回到卓乃湖。夜已深,可可西里无法视而不见的,是守护者们温馨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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