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秋，北京十三陵大红门墙前留影（孙理波摄）

 

海子，原名査海生，生于1964年3月24日，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高河镇査湾人，自小在农村长大。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学院学习法学，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自北大毕业后分配至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年仅25岁。在诗人短暂的生命里，保持了一颗圣洁的心。他曾长期不被世人理解，但他是中国90年代新文学史中一位全力冲击文学与生命极限的诗人。

 

小编按：在中国当代诗坛，海子常常被评价为“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和“我们祖国给世界文学奉献的一位具有世界眼光的诗人”。作为20世纪80年代后期新诗潮的代表人物，海子在中国诗坛占有十分独特的地位，他的诗不但影响了一代人的写作，也彻底改变了一个时代的诗歌概念，成为中国诗歌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今天是海子忌日，特发此专篇以纪念。

 

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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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珍贵的人间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一层层白云覆盖着

我踩在青草上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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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泥土高溅，扑打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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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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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美

 

风很美

小小的风很美

自然界的乳房很美

水很美

水啊

无人和你

说话的时刻很美

就读北京大学期间海子游玩留影

 

月光

 

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好！

照着月光

饮水和盐的马

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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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美丽

羊群中 生命和死亡宁静的声音

我在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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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支大地和水的歌谣, 月光！

不要说 你是灯中之灯, 月光！

不要说心中有一个地方

那是我一直不敢梦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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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 桃子对桃花的珍藏

不要问 打麦大地 处女 桂花和村庄

今夜美丽的月光 你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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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死亡的烛光何须倾倒

生命依然生长在忧愁的河水上

月光照着月光 月光普照

今夜美丽的月光合在一起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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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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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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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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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1988年暑假海子西藏青海留影

 

 

九月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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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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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

 

故乡的小木屋、筷子、一缸清水

和以后许许多多日子

许许多多告别

被你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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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我什么也不说

让别人去说

让遥远的江上船夫去说

有一盏灯

是河流幽幽的眼睛

闪亮着

这盏灯今夜睡在我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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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了这个月，我们打开门

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

一些果结在深深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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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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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青稞地

除了青稞 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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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的地方 更加孤独

远方啊 除了遥远 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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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 石头

飞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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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 长出 血

石头 长出 七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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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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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在远方

那时我自由而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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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能触摸的 姐妹

这些不能触摸的 血

这些不能触摸的 远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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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幸福 是多少痛苦

1988年暑假，海子（右）西藏青海之行与藏民合影

 

女孩子

 

她走来

断断续续走来

洁净的脚

沾满清凉的露水

她有些忧郁

望望用泥草筑起的房屋

望望父亲

她用双手分开黑发

一支野桃花斜插着默默无语

另一支送给了谁

却从来没人问起

春天是风

秋天是月亮

在我感觉到时

她已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雨后的篱笆象一条蓝色的

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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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小夜曲

 

以前的夜里我们静静地坐着

我们双膝如木

我们支起了耳朵

我们听得见草原上的水和诗歌

这是我们自己的平原、夜晚和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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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只剩下我一个

只有我一个双膝如木

只有我一个支起了耳朵

只有我一个听得见平原上的水

诗歌中的水

在这个下雨的夜晚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

为你写着诗歌

这是我们共同的平原和水

这是我们共同的夜晚和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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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这么说过 海子

要走了 要到处看看

我们曾在这儿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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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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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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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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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求：雨

 

我请求熄灭

生铁的光、爱人的光和阳光

我请求下雨

我请求

在夜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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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求在早上

你碰见

埋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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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尘埃无边

秋天

我请求：

下一场雨

清洗我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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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合上

我请求：

雨

雨是一生的过错

雨是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