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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再见胡杨

作者: 时间:2021-01-21 15:19:18 浏览量:

如果说石油是现代工业的血液,那么矿产就是现代工业的骨骼。人类文明进入电气时代以来,能源、矿产已经深深的烙入了人类前行的足迹中,大到航天飞机,小到餐盘钥匙,这些都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而这些都离不开一代又一代地质工作者矢志的坚守、默默的奉献。

在我小的时候,记忆中那个贫瘠的年代,电视上常常可以看到测绘工作者,他们总是穿着红色服装,背着仪器,躬身前行,到达目的地后细致的摆开三脚架……摆弄仪器,不,他们几乎就是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品一样小心翼翼……

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幼小的心灵中总是充满了景仰,那是一颗赤子之心对高尚的人的崇敬之情。没想到的是,在十年以后,我自己真的就成了一名地质工作者!

大学生活短暂而珍贵,从繁华都市到清新山野是那么突然,却又理所当然。参加工作是人生最大的转折了吧!我想。一颗颗意气风发的、充满梦想和幻想的心灵在山野的风中凌乱着,在炎炎烈日下渐渐干涸,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竟然还能屹立不倒,竟然还可以历久弥新,进而焕发出勃勃生机,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胡杨。

胡杨是维族人心目中的英雄树,对于胡杨,他们有特别的描述:“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不过,素来不相信传说的我,当然也不信有关胡杨的神奇。但是,彷佛是为了证明,2007年,在广袤干涩的戈壁滩上,在遥远的蒙西地区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在一个富有诗意的地名 “希热哈达”,我真的见到了胡杨。

 

原创散文:再见胡杨

 

 

去到额济纳之前,戈壁的种种神秘、荒凉、粗犷都有所耳闻,其中最特别的、著名的当然是海子的那首《日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虽然心里很是忐忑不安,但我们还是欣然出发了,一路驱车潼关—铜川—固原—武威—金昌—左旗,一天之间,穿过了半个西北。在阿拉善左旗住宿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开始向戈壁深处的额济纳旗进发。到额济纳旗有六百多公里,中间只有一个城镇,叫乌力吉,除此之外全部是茫茫戈壁。一车人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间,终于到达额济纳旗了,连日的奔波,疲惫感染了所有人的身体。在额济纳河北岸,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胡杨树。那时是夏天,一片稀疏的胡杨林中,每一棵胡杨树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苍劲的主干,简洁的分支,不大的树冠簇拥着绿色的小叶片。这就是我对胡杨匆匆一瞥之后的印象。在额济纳旗短暂休整以后,通过边防检查站,继续向吉格德查干戈壁腹地前行,这里已经没有公路,仅有一条沙石路,路面崎岖不平,车辆颠簸不止,坐在车里也就没有一点睡意,只好欣赏车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

戈壁是静止的砂石海洋,一片浅蓝的天空下,笼罩着一望无际的、土黄色画布,其间简单勾勒几笔弧形线条,作为视野尽头的低矮山峰。时间在这里彷佛也失去了冷血一般的律动,对其束手无策。唯一活动着的证明,大概就是天空间或飘过的云彩,在荒漠上投下的阴影迅然掠过。一条笔直的简易公路几乎是为我们这些孤独的访客单独而建,就像没有尽头一样,在前方延伸,一直通向天地之际。这种景色的乏味,最可确信的证明就是:初入戈壁的兴奋很快就消退了,慢慢的没有人再讲笑话,甚至没有人讲话了。

颠簸了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住地是一处煤矿,除了座落在戈壁中央的孤独之外,与内地的矿山生活区没有什么差别。大门两侧为四米高的砖柱,外面用水泥裹面,连接着的围墙由于年久失修,显得斑驳不齐,墙根堆积着厚厚的黄沙。矿长是一位瘦高的中年人,满脸沧桑,热情干练,接待我们住进了闲置的办公室。办公楼在大门正面,一排八间,没有滴檐也没有回廊。门厅拱顶上已褪色的红五星表明,煤矿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建成的。办公楼后方是整整齐齐的两列工房,供作业人员居住、生活。最后是一座高高的礼堂,宣示着曾经的繁华,但现在已被矿长分作两用,一半为宿舍,一半为食堂。

 

原创散文:再见胡杨

 

 

水电是现成的,省去了以往野外工地建设中接电的麻烦。第二天化探组的大巴车也到了,人员全部安排入住礼堂,一切都很顺利,戈壁生活就这样有条不紊的开展了,戈壁看起来一点也不面目狰狞,倒有些和蔼可亲。但我明显高估了境遇,第三天早上,戈壁上就刮起了大风,风携带着沙石,扑打到人身上,一部分打到脸上,打的人生疼。有人开始咒骂起来:“这鬼天气”。是啊,过不了几个小时,刚刚9点半的时候,戈壁滩的温度就透过胶鞋传递到脚上了。蔡师傅和我的任务是填图,行走在空旷平静的戈壁滩中,只有自己的影子陪伴,我觉得自己像极了朝圣者。休息时举目四顾,想要找到一片荫凉,但那是徒劳。中午,在戈壁滩中,唯一的荫凉是你自己的影子,但这荫凉已经被自己的影子占据了。天空没有云彩,当然也没有飞鸟。在静谧的茫茫戈壁里,你是自由的,自由的让人感到孤独。

初到戈壁的最大麻烦就是戈壁的各向同性,没有地标,没有方向感,站在任一处,各个方向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记得有一次司机老李突发奇想,偏离常走的老路,想要绕过一座山包,直奔住地。绕到山包背面时,老李突然来了一句国骂:“**,哪个**还开车来这!”,我们一看,果然前面地面上有新鲜的车轮印子。大家都说:“就是啊,奇怪,这么多天也没见有别的人呀!”。老李继续前行,过了一会,谢工首先明白过来“咱不是刚从这过去吗?”,赵师傅马上也反应过来了,说:“你刚从这里转过去,你转了一圈了!”。这时,老李才恍然大悟。原来戈壁中的山包每个都很像,想要转到山包背面的老李围着山包转了整整一圈!老李一拍圆圆的脑门:“唉!这么大年纪了,糊涂了,个人还骂个人!”。引得满车人都大笑起来。还有一次是司机小徐,估摸着住地的方向,开着皮卡横穿戈壁,走啊走,就是找不到偌大的煤矿。小徐也不吭声,一直往前开,开着开着,赵师傅警觉的问:“不对吧,小徐,咱回家应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小徐说:“就是啊,应该早到了呀!”。赵师傅赶紧打开手持GPS对了一下住地座标。才知道已经开过十几公里,再开十公里就到边境线了。

新鲜的事物总是带给人无尽的探索欲望,戈壁滩也不是没有植物,但都是枯死的干枝,这不,才来到戈壁一周,我们的车胎就被扎破了三次。后来,还是矿长告诉我们,那是骆驼刺干的,但我们根本看不到骆驼刺,它藏在沙石之中,坚硬的短枝与沙石一样的土色。没办法,只好认真小心,扎破了就去额济纳旗去补胎,来回一趟需要六个小时。就这样过了两周,终于每天出工的路都压实了,才不再发生扎胎的事。

戈壁生活最难熬的是晚上,规律如此:吃过晚饭,清点登记化探样品,整理填图资料。任务全部完成后,没有电视可看,只好躺在床上看电脑中唯一的一部电影《别把自己不当干部》,日复一日,连台词都快要背下来了。值得欣慰的是,食堂的厨师是出发时带过去的厨师,饭菜口味尚可,这对野外队员是种莫大的安慰了。记得有一年去赤峰时,由于工地人少,就在当地雇人做饭,由于口味不同,饭菜实在难以下咽,每天只好热一袋牛奶泡白米饭饱腹,却也坚持了一个月。

 

原创散文:再见胡杨

 

 

琐碎的事情让人记忆深刻,但戈壁给我的印象中最震撼的是夜晚的天空。到达住地第二天晚上,洗漱完毕出去纳凉,出门一看,漫天繁星,我赶忙走出大门,去到空旷的路上。深蓝色的天空上象珍馐盘的盖子一样,自头顶向四方延伸,垂落于不远处的地面,那就是真真的“天似穹窿,笼盖四野”。但是再优美的诗歌也无法尽述那时浩瀚的星空——天空中挂满了珍珠般清冷的星星,一颗颗大而明亮,仿佛只要支起一架高梯子,就可以跻身他们的行列一样。

大多数情况下,戈壁的天气都是晴天,除了偶然到访的沙尘暴。沙尘暴从不先送拜帖,午休刚过,沙尘暴突然就来了,远远望去,滚滚黄沙像云彩,也像海浪,掠地飞行,刚刚准备出工的我们慌忙掉头回到驻地紧闭门窗。沙尘暴的前缘呼啸而至,一瞬间黄沙遮天蔽日,窗外只能看到一片黄沙,沙粒一颗颗扑打着玻璃、窗棱,声声作响。就连窗台下近在咫尺的汽车都看不到了。门厅的大门也被风摔的“哐。哐哐。哐”的响。从未见过沙尘暴的我们,赶忙给钻探组的小张打电话,因为钻探人员全部住在机场帐篷里,他们的处境比我们更加危险。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们立即决定前往察看。操起铁锹,拿上手持机,我们就开着皮卡出发了。在满是黄沙的风暴中,能见度只有五米,以往压的很深的车辙已经无从辨别,我们一边依靠感觉,一边用手持机导航,摸索前行。迎着风暴,风沙拍击着前挡风玻璃,细细的沙粒重重砸在玻璃上弹起,又沿着玻璃从车顶滑过。地面上是风暴卷起的黄沙,一缕一缕的,离开地面加入到浩浩荡荡的风沙大军中。小徐紧紧握着方向盘,丝毫不敢放松。好容易找到去往机台的拐弯,汽车刚刚拐过一半,猛的车身一抖,左边车轮跳了一跳,车身开始来回摇晃,风裹携着沙粒一波又一波冲击着我们的侧翼,呼啸着展示自己的力量,我们的皮卡车就像误入暴风雨中心的轮船一样,不停的左右摇摆。“这样不行,横风会把我们吹翻的!”谢工说。“那怎么办?”小徐一边缓缓回直方向一边问。“不要走旧路了,我们直接按导航斜插过去”。于是,我们小心翼翼的在沙暴中缓慢前往机台。只有几公里的路,我们走了半个小时,终于风暴中渐渐显现出了钻塔的轮廓。下车前,我们拿短绳当束带,把衣服拦腰绑好,把工作服领子竖起来掩住口鼻。一行人手拉手侧身俯首而行。渐渐接近机台,钻塔在风暴中发出吱吱咕咕的巨响。幸运的是,钻塔没有穿塔衣,要不然大概会被吹翻吧。找到钻塔,就容易找到帐篷了,帐篷在钻塔西边小山包坡脚下,大帐篷还在,小帐篷不见了,我们慌忙加快步伐走进大帐篷去了解情况。人员都在,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心来了,连忙问问呢不接电话,小张说,沙尘暴来的太突然,把他们两个人住的小帐篷给吹跑了,他们两人是趴在沙面上,几乎匍匐前进到大帐篷的,行李,手机那些根本没有收拾。他们一边说着,脸上看不到一点沮丧,说道紧张的时候,甚至满含笑意。我忽然莫名其妙的有点感动。

 

原创散文:再见胡杨

 

 

除了沙尘暴,戈壁也有下雨的时候,不过很难遇到。我记得只有一次,那天下午,天上飘过一片云彩,稀稀落落下起了阵雨,短暂的阵雨。第二天早上出工,刚出驻地大门,我震惊了。一场短暂的阵雨,整个戈壁就变得绿油油的,真的无法想象那些嫩绿的幼苗在这砂石之中等待了多久。最让我惊讶的就是胡杨树,那久已干裂的枯枝,竟然生出了嫩芽。我站在它面前,默默注视着,我一向以为已经是枯死了很久的这棵胡杨,竟然在绿芽的点缀下,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它曾经干裂的树干,空洞的树枝,只因一场短暂的阵雨,竟全部鲜活起来。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胡杨是沙漠中的英雄树——在广袤干涩的沙漠里,他们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顽强的生长着、坚守着,完美呈现了生命的宏大与坚毅。这不就像默默无闻的地质队员么?就像我身边每天一起生活工作的蔡工,谢工,赵工,老李,小徐,小张等等等等。由于职业的关系,地质队员长期行走在现代文明的边缘,过着离群索居一样的生活。他们常期在外!他们背井离乡!他们抛家舍子!几乎每个人迹罕至的山野都留下了地质人的脚印!正是一代代地质队员的坚守和奉献,默默无闻地践行着“我为祖国找矿藏”的誓愿,才有了我国现代工业的蓬勃发展!

充实紧张的工作生活中,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经意间,时间已经到了十月,刺骨的寒风成了戈壁的主角,在户外编录时,需要穿着厚厚的臃肿的棉袄棉裤。凌厉的寒风吹到脸上,就像刮胡子时刀片不小心划破了皮肤一样疼。手套太厚,写不成字,只好换成薄一点的线手套。背着寒风写字的时候,只要一小会儿,寒气就直入骨髓,冻到手指骨疼。每隔两周,我们需要到额济纳旗购买粮油蔬菜。适逢胡杨节,大片的胡杨林都变成了金黄色,游人如织。但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毕竟回去的路上还要花费三个小时呢。但我并没有感到遗憾,因为我的心中还有一群像胡杨一样的人——地质队员。

很多事情大概就是一种情怀吧,不知道为什么,离开戈壁好几年以后,虽然没有到魂牵梦萦的程度,但我还是常常想起胡杨,总想着有那么一天,能够再次去到额济纳旗,认认真真的再看一看胡杨树:

再见胡杨

 

一千年的生长

多么漫长

一千年的生存

多么漫长

一千年的枯萎

多么漫长

 

北方的晴空

突然下起大雨

苍茫的戈壁

将迎来短暂的嫩绿

 

不要纠结于一棵树的凋零吧

死亡,是上天的恩赐

 

那么,在我有生之年

让我再见到胡杨

好像心爱的人儿

在天上,轻轻呼唤

那一刻 我

如沐春光

 

原创散文:再见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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