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柴旦湖后,我就再没见过一滴水,大柴旦湖像一块从天而降的碧玉,嵌在戈壁边缘。就在我们下车欣赏时,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沙,把我们赶回了车里。我们逃也似的驶离了那阵莫名其妙的风沙,待回过神来,一切都化作了无尽无形的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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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柴旦湖,隐约可见对面的小型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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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广袤的戈壁,315国道嵌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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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车驰骋于315国道上,脑子里始终有一副奇怪的画面:当年摩西遵照耶和华的吩咐带领以色列人逃离埃及,被法老的追兵穷追不舍逼至红海边,摩西用手杖将红海分成两半,从中穿行而过。我后无追兵,前无红海,但环顾四周,苍茫的戈壁正如汪洋一样漫延至天际,风沙呼啸着,就像汹涌的浪。我紧握方向盘,这方向盘仿佛就是摩西的手杖,将看似没有出路的天堑分至两侧,所及之处一条通路起伏着扎进苍穹。因此踏上G315也就拥有了通天的神力,这前所未有的快意让人只想用油门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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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315国道,直穿天际
原以为这就是一趟狂野的公路之旅,我、老徐和我爸第一次争着开车,但情况开始变得怪异起来。两侧的沙漠开始泛起了小波浪,一个波峰连着一个,此起彼伏。慢慢地,这些起伏的小沙包的轮廓逐渐膨胀成巨大的风蚀土丘群,铺陈于前方两侧的戈壁之上。视野中苍黄的混沌第一次有了形状,然而实体的形状并未能为这无尽的虚空辩解,相反,却让置身其间的人有了一种异样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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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起伏的小沙包的轮廓逐渐膨胀成巨大的风蚀土丘群,铺陈于前方两侧的戈壁之上。
沙漠有让所有一切看起来特别小特别晦涩的魔力,但唯独让太阳显得特别大,而沙漠之上的天空蓝得骇人。盯着沙漠的天空不眨眼,持续三秒钟以上,闭上眼睛,那刺眼的蓝色便能震颤你的视神经,眼帘上一片深蓝,就像看着深不见底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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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之上的天空蓝得骇人。盯着沙漠的天空不眨眼,持续三秒钟以上,闭上眼睛,那刺眼的蓝色便能震颤视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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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上,那些风蚀的土丘也显得巨大无比,走近一座,你会瞬间被它的影子吞噬,大地色的风蚀陡壁沉淀着数百万年的时光,让人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朝生夕死的蜉蝣。这些“具有陡壁的小山包”在维吾尔语中有一个专属名字——雅丹:河湖相土状沉积物所形成的地面,经风化作用、间歇性流水冲刷和风蚀作用,形成与盛行风向平行、相间排列的风蚀土墩和风蚀凹地(沟槽)地貌组合。关于雅丹的形成,专业词条上给出了这样的解释。仔细观察,那些风蚀的表层犹如一条条深深刻在枯槁皮肤上的横向皱纹,这些“皱纹”的方向恰与风吹过的方向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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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色的风蚀陡壁沉淀着数百万年的时光,让人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朝生夕死的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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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观察,那些风蚀的表层犹如一条条深深刻在枯槁皮肤上的横向皱纹,这些“皱纹”的方向恰与风的方向一致
我将无人机徐徐升空,在无人机的鸟瞰视野中,无数土丘星罗棋布地排列开来,形成延绵的雅丹迷宫,“迷宫”蜿蜒曲折的路径精确地勾勒出风的去向,而那些像指纹一样各不相同的横纹则描绘出了风的形状。这一片奇妙的土地,在这里,有形与无形的状态互换,一切都落成了无垠的戈壁,而风,却第一次被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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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土丘星罗棋布地排列开来,形成延绵的雅丹迷宫,“迷宫”蜿蜒曲折的路径精确地勾勒出风的去向
在崎岖苍凉的地貌上,我们的车显得格格不入,就好像它并不是开到这里来的,而是像飞行器一样刚刚着陆于此。地球不再是我们的依托,它可能是天边若有似无的任意一颗星,我们此刻唯一的依靠便是这单薄的飞行器。脚下的土地正如月球表面一样凹凸不平。回想起到达这里的过程:先是遇到一处沙漠里凭空生出的湖泊,接着遭遇了一阵怪异的风沙,穿过那阵风沙后就到了这里。原来驾行G315,就是一次星际穿越的过程。G315的G,一定代表Galaxy(银河)吧。身处异星,家人在侧就成了唯一的慰藉。也许远行正是为了彼此更加靠近,爸妈、老徐,这一次我们行得太远了,远到与世界都拉开了距离,但家却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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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崎岖苍凉的地貌上,我们的车显得格格不入,就好像它并不是开到这里来的,而是像飞行器一样刚刚着陆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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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和棉花。身处异星,家人在侧就成了唯一的慰藉。
我们钻进车或者说是飞行器,想要逃离这异星,但似乎已完全迷失在这苍黄的雅丹迷宫中,只能硬着头皮朝前开。在这杳无生机的干涸空间中,时间失去了惯有的度量衡,唯有数字在车的仪表盘上机械地累加。待到累加到一个庞大的数字后,前方隐约出现了粼粼波光。用望远镜望去,居然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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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隐约出现了粼粼波光。用望远镜望去,居然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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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车逐步靠近,那片波光漫开成了一片汪洋。水上雅丹是由于湖面的抬升逐渐淹没了北缘的雅丹群,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水上地貌。这片抚慰人心的“汪洋”正是地球在这颗异星上的线索和残迹,循着这条线索,就可以重返地球。车停在水前的那一刻意味着星际穿越结束了,有种尘埃落定的决绝感。不甘伴着宽慰而来,在时间失效的“久长”中,在远离世界的虚空中与你切肤相伴的一切戛然而止,分拨天堑的神力失效,引擎叹息着陷入了沉默,你已回到了地球。G315,此时已远成了天边的一颗星,不留任何痕迹,你甚至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我们从地球出发,又回到地球,其实远近不过取决于相对距离,从原点再到原点,爸妈、老徐,我们经历了一次星际穿越,却从未离开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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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素特水上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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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雅丹是由于湖面的抬升逐渐淹没了北缘的雅丹群,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水上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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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抚慰人心的“汪洋”正是地球在这颗异星上的线索和残迹,循着这条线索,就可以重返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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