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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随长江源头考察队走过大半个青海,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续)

作者: 时间:2021-08-24 11:48:01 浏览量:
一日经历寒暑

青藏高原的气候真是变幻莫测,我们长江源头考察队的全体队员对此印象颇深。

 

我曾随长江源头考察队走过大半个青海,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续)

 

5月中旬,在南海之滨的深圳已是暑热难当,然而在长江源区却依然是大雪覆盖着山头。我们对防寒是有充分准备的:每个人都穿上了羊毛衫,再套上青海特产的厚厚的牛绒衫,外面又加了一件丝绵登山服。有的人还备了一件军大衣,用来乘车时盖腿。这些装备在踏上高原第一天就派上了用场。那天,考察队从海拔3000多米的共和县城出发,走唐蕃古道,向海拔4000多米的玛多挺进。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天上下起了雨,下着下着,雨又变成了雪,雪中还夹着冰雹打在车棚上噼啪作响。随着雨雪降临,狂风大作,气温骤然下降,坐在车里穿得厚厚的,仍然感到阵阵寒意。

在此后的十天里,我们无论是在海拔5082米的巴颜喀拉山口,还是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乃至返回途中经过昆仑山口,几乎天天与风雪冰雹遭遇,穿着厚厚的冬装,自然不算累赘。

倘若气温始终寒冷,也还让人可以承受,特别是来自北方的队员原本是颇耐寒的。可是高原的气候往往一日三变,就像娃儿脸一样:刚才还是雨雪交加,现在却是阳光灿烂。而那里的太阳光又格外强,照射在脸上犹如火灼烧一般。据随队的气象专家介绍,由于青藏高原海拔高,被称为南北极之外的"世界第三极",是距太阳最近的地区。此外,那里人烟稀少,基本没有工业污染,空气中的粉尘与悬浮物少,导致日光辐射直接而强烈,气温因之变化也极快且大。在这种阳光照射下,即使来自南国的广东仔也有些热得吃不消呢!

考察队唯一的志愿者小杨是广东人,在炎热的深圳工作也几年了。可在青藏高原跑了几天,脸上就被毒辣辣的阳光晒曝了皮,白花花一片。大家开玩笑送他个绰号"点地梅"——那是一种开在高原上的一种极小的白花,一片一片地,很好看。

队里的其他人,特别是女队员,见此情形都很恐惧,为免同样遭遇,就拼命往脸上脖子上抹防晒油。待到考察结束时,虽然再没人脸上"开花",但每个人的脸上的颜色还是发生了变化:白的变红了,红的变黑了,黑得更黑了!可想而知,高原上的太阳有多厉害。

喇嘛高原种树

 

我曾随长江源头考察队走过大半个青海,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续)

在昆仑山口

一个多世纪前,一位欧洲旅行家在游记中这样写道:"在这杳无人迹的唐古拉山区,不仅高山灌木不能生长,对人类的生命来说也是禁区。"

其实,不仅唐古拉山区高山灌木不能生长,在整个长江河源区,由于海拔均在4000米以上,我们长江源头考察队曾有10天左右没看到一棵树木。有一天,我们的车队驶近海拔3700的玉树藏族自治州所在地结古镇,猛然间一排排杨树闪现在道路两旁。看到这一大片绿色,同车的人都惊喜地叫起来,《中国环境报》的小林竟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在此刻,我们才真正体会到"生命之树"的含义。

在玉树,我们了解到,我国仅次于“三北”防护林的第二大人工林工程——长江防护林工程正在这里抓紧进行。从1990年工程启动至1995年,共完成人工造林2.62万亩。尽管这里自然环境恶劣,但在各级政府和广大群众的努力下,人工造林仍然保持成活率在70%以上,长势良好。据玉树州同志介绍,这其中喇嘛发挥了重要作用。

玉树是藏族聚集区,群众绝大多数信仰喇嘛教,因此喇嘛对群众影响颇大。由于藏传佛教讲求不杀生,爱护一草一木,向来有在寺院周围植树之习。玉树虽然人烟稀少,但寺院众多。寺院里的喇嘛在捧读经书之余,植树造林,在高原之上播下了一片又一片绿荫。在海拔4000米以下种树可以成活,但在此之上从无先例,位于海拔4300米治多县山上的贡萨寺秋吉活佛却不认这个帐。他是该寺19世活佛,当时为全国人大代表、青海省人大常委、玉树州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秋吉活佛去年组织喇嘛在院子里种下了两棵白杨。我们在治多县委昂书记陪同下参观该寺时见到了那两棵树,没有一片叶子,但树干上已发出芽来。昂书记说,秋吉活佛环境意识相当强,他种的这两棵树如果成活了,那么就等于为全县做了示范。

由于秋吉活佛在州里开人代会,我们未能见到他。寺里位主持透露,他们最近将引进耐高寒的松树来试种。碰巧的是,几天后我们在路上果然见到一辆东风大卡车拉着一车松树苗,车门上印着"治多县贡萨寺"字样。

荒漠兵临城下

在长江源区考察,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荒漠化现象:一片又一片沙漠,像张开巨口的怪兽,吞噬了一块又一块草地。

荒漠化,是全球性的严重环境问题之一。据专家估计,目前全球荒漠化的土地达3600万平方公里。我国的荒漠化则以每年2000平方公里速度推进。青海的荒漠化在全国较为突出:每年沙化土地达700万亩。曾5次进入长江源头探险的考察队队长杨欣对记者们说,他每次来,都看到沙漠面积在扩大。上次看到的是绿洲,这次看到的可能就是沙丘。

 

我曾随长江源头考察队走过大半个青海,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续)

考察队在唐古拉山口合影,右三为作者

考察队进入源区后,基本是沿着长江上游通天河、沱沱河及其支流楚玛尔河行进的。通天河上游至可可西里,以往被称为"800里无人区",人迹罕至,生活着大量的野生动物。然而,这些年来,随着牧业的发展和人口的增加,很多牧民赶着牲畜迁徙到这里。这里海拔高气温低,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生态环境相当脆弱,牧草不仅稀疏而且生长缓慢。据随队的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的副研究员吴玉虎介绍,可可西里的草皮植被要100年甚至几百年才能形成,一旦遭到破坏,很难自然恢复。大量牛羊进入该地区,没有节制地放牧,草场迅速退化。再加上野生动物遭到袭扰捕杀,狼与鹰等老鼠的天敌数量锐减,鼠患成灾。在高原上,我们每迈出一步,几乎就可以踩到一个鼠洞。密密麻麻的鼠洞加速了草场的荒漠化。

在长江源区,受到荒漠化威胁最大的,当属曲麻莱县了。在未到那里之前,我们就听说:"曲麻莱,曲麻莱,进得去出不来"。其实那是指其原址——楚珂尔河中段的老县城。早在1983年,由于土地沙化,县城被迫迁到通天河畔野马滩现址。然而,仅仅过去十几年,曾是遍地绿茵的野马滩由于放牧过度又出现了一片片沙漠。荒漠兵临城下,牧场只好搬迁,公路频繁改道。我们两次进出,走的都是不同的路—一其实,严格地说不能算路,只是沙中有车辙印迹而已。我们在穿过无人区时曾路过老县城,见到的是被黄沙埋着半截的一片废墟。有人断言,曲麻莱的沙化问题如不抓紧治理,在10年内将重演历史上迁城一幕。

长江源区荒漠化对长江的直接影响是泥沙量猛增。长此以往,长江难保不变成第二条黄河!荒漠化,正引起人们严重关注。

雕像"塑在心中

1996年6月4日"世界环境日"前夕,新华社播发消国家环保局、林业部追授杰桑·索南达杰"环保卫士"称号。

其实,早在此前半个月,长江源头考察队的新闻记者们便已通过"内部渠道"获知了这一消息。所以,一到索南达杰的家乡—一青海省治多县,大家就把重点放到了采访索南达杰的事迹上。

治多县有5.8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在人称"生命禁区"的可可西里地区,约占全县总面积60%以上。那里虽然海拔在4200米至5500米之间,但具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以及藏羚羊、野牦牛、野驴等珍稀野生动物。为了保护、开发、利用可可西里制止滥采与盗猎行为,经上级批准,治多县于1992年7月成立了西部工委,并由索南达杰担任书记。在西部工委成立一年半时间里,他先后12次进入可可西里腹地,行程达6万多公里,多次查获与制止不法分子的活动。1994年元月,他与同伴们查获了一个十几人的武装盜猎团伙,在枪战中他不幸负伤,仍然坚持战斗,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后来,人们找到他的遗体时,他仍然保持射击姿势,他那冻僵的遗体犹如雕像般……这尊"雕像",永远地塑在了当地人民心中。

据索南达杰的秘书扎多介绍,索书记的遗体是10天后才运出可可西里的。索南达杰生前说过:"如果不保护和利用好自然资源,让人肆意破坏,将会人为地缩小我们子孙后代的生活空间,对此,我们有着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索南达杰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职责,牺牲时年仅40岁。

索南达杰作为党的干部是不信佛教的,但他牺牲后,当地人民为表达敬意,为他举行了活佛规格的葬礼:在他的遗体上涂上酥油火化,然后将骨灰埋葬,在附近堆了一个寄托哀思的"摩尼堆"…

我们到那里时,索南达杰的工作已由他的妹夫扎巴多杰接替。这位治多西部工委新书记是主动请缨接此重任的。记者看到了他写给玉树州委的请调报告,其中有这样的话:"……为了我们藏族的子孙后代,我愿意像索南达杰那样献出自己的一切。"

体验高原反应

考察队的医生沈大刚在临出发前讲的一番话让大家提心吊胆。

他说:进入长江源区,海拨四五千米,氧气只有平原的一半,得了重感冒抢救都来不及——距离最近的医院也要两三天才能送到。

他还说:有的人上了高原,思维混乱,胡言乱语,难以自控。到那时他会不客气地用麻醉药,将发病者强行送返西宁! 队长杨欣评价沈大刚有着丰富的野外抢救经验,曾参加长江首次漂流探险。

果然,在我们出发第二天,夜宿玛多之时,有人开始叫头晕,有的喊头痛,北京的一个年轻记者则开始呕吐。沈大刚打开早已备好的药箱,忙着给大家发药。

在以后的几天里,高原反应几乎每个人都有了亲身体验,就连青海省城西宁来的几位队员也不例外。有的人腹泻、便血,有的人胸闷、胃痛,有的人呼吸急促。人人嘴唇干裂,个个头重脚轻。记得车队在巴颜喀拉山口停留拍照时,一个小伙子突然呕吐,竟喷出好几米远。北京青年报的女记者,在我们这辆车过六盘山最险要处时急呼司机停车,吓了司机一跳。她不待车停稳,便从车窗向外猛吐起来。这时,大雪下得正紧,车轮向外一尺便是深谷。

幸好,考察队的行程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我们从海拔3000米的恰卜恰至5000米的唐古拉山兵站,是逐渐上升,有个适应过程,大多数队员折腾了几天后基本安然无恙。但是工人日报的小陶和深圳晚报的肖峰这两位女记者却没这么幸运。在考察队到达治多县后,她们二位就开始发烧,一连烧了两三天。沈大刚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又是加大药量又是打吊针,终于在我们将要穿过无人区的前一天使她们的体温降了下来。

管后来大家适应了环境,但自始至终,每个人都避免剧烈活动。由于空气稀薄,只要快走几步,便会气喘如牛,仿佛登了7层楼。同样的原因,有的队员晚上睡觉喘不上气,会不自觉地大叫起来,吵得同屋的睡不成。

亲近野生动物

生活在现代都市,与动物亲近,大都在动物园。那些动物在失去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野性。我是幸运的,有机会参加了长江源头行。在青藏高原可可西里无人区度过了几十个日日夜夜,并曾与多种野生动物亲近。一想起那些奔跑在大荒原上的藏野驴、藏羚羊,飞翔在高原湖畔的黑颈鹤、斑头雁,我的心至今兴奋不已。

藏野驴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的体型像马又像驴,喜欢群体活动。在一天傍晚,我们的车队正艰难地穿越在可可西里无人区。这里海拔4000多米,除偶尔遇到几个放牧的藏民,几百里荒无人烟。但在恶劣的条件里,藏野驴却生活得怡然自乐。"瞧,野驴!一群野驴!"不知谁喊了一声,车子停下了,大家朝左方望去,果然在几百米外看到了几十匹藏野驴。借助望远镜,我看到它的毛是灰色的,身躯健硕,十分漂亮。有人想走近些拍照,野驴们警觉地跑开去。跑到一定距离,它们又停下来,好像也在观察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据说,过去青藏高原上的藏野驴数量相当可观,常见多达千头的野驴群。可惜近年因盗猎活动猖獗,数量锐减。即便如此,可可西里依然是藏野驴最多的地方。此后,我们在青藏公路的两侧,与藏野驴不只一次相遇。

藏羚羊也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与它相遇是在车队驰过被沙漠吞没了的曲麻莱老县城后不久。在依稀可见残雪的山坡上,有几只羚羊被汽车马达声惊扰,飞奔而去,逝如闪电,我们连望远镜都来不及拿,它们就不见了,留在印象里的就是它那敏捷的身影。

在世界上现存的15种鹤类中,黑颈鹤是一种珍稀鹤种。在去玉树州的途中,我们在隆保滩停下来,专门来观鹤。这里是自然保护区,可保护站只有一个叫文德江措的站长。他在这远离人烟的地方已干了多年,与栖息在湖泊中的黑颈鹤交上了朋友。据他介绍,隆保滩有105只黑颈鹤,还有几千只斑头雁。他把高倍望远镜架在山坡上,让我们一饱眼福。看到黑颈鹤在水面上翩翩起舞,真是一种美的享受。而斑头雁则喜欢成双成对,在水面上憩戏。谁会想到,在这海拔4000米的高原湖上有着这样一个美丽的鸟的王国呢?

在长江源区,我一直盼望能见到世界性保护动物雪豹,可是未能如愿。在西宁市的西北高原研究所里,我曾见到雪豹的标本。它身躯与狗大小相似,在全身雪白的皮毛上分布着浅褐色的斑点,头部有些像猫。据说,在1985年至1987年,中美两国科学家组成联合考察队进入可可西里数次,但没有一次看到雪豹,只发现了它的毛、粪与爪迹。然而,那些专门盗猎野生动物的罪犯却有本事捕杀到雪豹。在我们到达青海前几日,就有一个犯罪团伙捕杀了一只雪豹和一批羚羊、狐狸。公安部门在摧毁这个团伙时当场击毙了两个罪犯。消息传开,热爱野生动物的人们无不拍手称快。

可可西里长江源区生活着的主要是藏民,藏族同胞的风俗是严禁杀生的,千百年来一直与野生动物和睦相处。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些偷猎者闯入了这个地区,可可西里的动物再无宁静的日子。如果再不保护野生动物,人类可能就没有机会再亲近野生动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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