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从广州逃到格尔木的。

在广州六七年，总是感觉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从刚到广州时充满激情的去适应，到现在的由心底的厌倦，我感觉自己永远也无法融入到这个城市中。我累了，太累了，只想寻找一个机会，让自己离开一段时间。

这次有这样一个机会，即使是来到遥远的格尔木，我内心深处仍洋溢着喜悦：别了，广州；别了，亲人；别了，朋友；别了，潮湿；别了，委曲求全的生活。我的心快要起霉了，我要去高原上，吹吹风、晒晒太阳。

 

二

来格尔木之前，虽然向往，心里却有着一丝前程未卜的恐慌。初中时上地理课，对于柴达木盆地有一种神秘而恐惧的向往。生长于江南的我，想象中的柴达木应是戈壁荒漠、黄沙满天，白天太阳能烤熟鸡蛋，晚上能冻掉手指的地方，怎么想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怎么生存。虽然同行的朋友说格尔木是沙漠绿洲，格尔木是汉语“河流密集的地方”，但打开格尔木的政府网站，政府的网站都说“格尔木是一个条件较为艰苦的地方”，年下雨量40MM，年蒸发量3000MM，想一想，都觉得挺恐怖。

来到格尔木，才知道，格尔木永远比预想的要好得多。

 

我们坐的是晚上七点多从西宁到格尔木的车。从西宁到格尔木八百多公里，夜里火车在戈壁上走，早晨醒来，揭开窗帘，车已快到察尔汗，世界上最大的盐湖，满眼白茫茫一片。过了察尔汗，慢慢地有了绿色、有了人烟，远远地可以看到有藏民在牧羊，再往前，有了房子、工厂，但还是不见几个人，满眼一片荒凉。当心里想着格尔木还有多远时，一座绿色的城市不期而然地扑面而来，这就是格尔木。

从广州来到格尔木，心胸会一下子开阔很多。天是蓝的，路是宽的，房子是矮的，马路上汽车很少，不多的几个行人，提着瓜果蔬菜，在街上慢慢悠悠地，让你一下子从那种紧张压抑的生活中释放出来，长长地舒口气后，心里再也没有任何负担。

格尔木的绿色是如此地让人沉醉，即使是来自四季常青的广州的我。或许是因为地里有石油的缘故，格尔木的绿色油光焕发，绿得彻底、绿得深沉、绿得放光、绿得发亮。从八一路到昆仑路，从金峰路到西藏路，格尔木的每条马路都栽满了挺拔的新疆杨，一排排的，在阳光下闪着绿色的油光。

更没有想到的是格尔木繁花似锦，沿街沿巷，满栽着菊花、苋齿梅及其它一些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各种鲜花，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广州号称花城，花虽多，但在南方灰蒙蒙的天空下，在市井的嘈杂中，花儿即便怒放，也总有种压抑中委曲求全后媚俗的感觉。不像在高原，天地很宽、空气很透、阳光明媚，即使是最平凡的花，也开得舒坦、自然、恣意、脱俗。

 

格尔木年降雨量少，在格尔木呆上一两个月不见一滴雨是常有的事。但格尔木地下水丰富，据说随便用棍子一捅，要不冒油出来，要不冒水出来。又离昆仑山不远，山上的雪水一年四季往格尔木流。住在酒店，即使是盛夏，打开水龙头，水冰凉冰凉的，直沁入心底。格尔木的城市规划中，因为自然雨水少的缘故，马路边的所有绿化，都有不露痕迹的灌溉装置，清澈洁净的水在花草树木中潺潺地流着，如同一条条小溪，这在全国都是一道风景。想想沿海大城市中的臭水沟，真是天壤之别。

三

来到格尔木，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高原反应。

从广州到格尔木，我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下午四点多的飞机，从广州到西宁，一下飞机，已经是下午七点来钟，西宁的朋友直接从机场把我们送上去格尔木的火车，一觉醒来，已经从平均海拔不过6米6的广州，来到了海拔二千八百米的格尔木。

 

我的高原反应是我心情大好惹的祸。从阴湿酷热的南方一下子来到这座明晃晃的城市，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心情突然之间好了很多。西北的朋友特别好客，把我们从车站接出来，几乎是直接送到酒桌上，中午、晚上就一直喝着酒。我心情好，酒兴大发，也不管什么高原反应，更不管自己酒量浅曾经胃溃疡，只要是杯中有酒，只要是有人把酒端到跟前，基本上是有酒必喝、逢酒必干。西北的朋友说，没见过几个南方人像我这样喝酒的。

 

痛快了、洒脱了，高原反应也来了。第二天下午，头就开始痛，两个太阳穴砰砰地跳，嗓子干得厉害，喉咙里直冒烟。西北的朋友说，刚来高原，是不能喝酒的，但看我兴致高，不好说，让我吃点苦头。我笑了笑，心想，头痛好啊，总比在内地一天到晚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什么感觉都没有好。

想得洒脱，但高原反应还是够受的。一连四五天，头都疼得厉害，好像两只小兔子挂在头顶，太阳穴蹦蹦跳跳地动过不停。格尔木的天气出奇地干燥，干得让你受不了。近几年来内忧外患，身体太差了，在这样干燥的环境里，身上满是静电，只要是金属的东西，手或身体的任何裸露的部位一碰，都有一种触电的感觉，让我一见到金属的什物就怕，大到暖气片，小到一个钉在墙上的钉子，只要是铁，都避而远之，万不得已一定要碰的，也要先操一件家伙在上面敲几下，弄得朋友们都笑。南方人洗澡多，每天都要冲凉，冲凉爽了，冲完凉后身上那份痒，全身的、从头到脚的，直让人恨不得把皮都扒下来。才过了几天，一天早晨起来穿袜子，发现两条腿上全是长长的红红的抓痕，是睡觉时不自觉抓的。

更难受的是睡觉。忙碌了一天，感觉特累了，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但一沾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窗外斗转星移、听着高原上呜呜的风声，看看时间，二三点了，想尽千方百计，躺下又爬起，爬起又躺下，从一数到一千，从一千数到一，好不容易睡着了，但一点点风吹草动，又马上醒来。听朋友说，高原缺氧，觉总是睡不踏实，即使是他们，一年到头也很难睡个好觉。

吃红景天，喝藏红花泡的茶，一个星期过去，头总算不痛了，但皮肤还不适应，觉也睡不好，这些，只能慢慢适应了。

 

四

我想，适应不是时间问题，也不是环境问题，只是一个心态问题。即使是再艰难的地方，只要有自信，愿意成为这个地方的一分子；或者，能友善的看待这个地方，善待身边的人，愿意成为这个地方的客人，适应只是迟早的事。如果缺乏自信，或者看轻这个地方，看不惯这个地方的人、物、事，即使是条件再好的地方，你永远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局外人，肯定是不能适应的。就比如农村的老人去城里，大城市的公子哥儿去农村呆不惯一样。

 

图文来源网络

责编：孔德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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