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抒情。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关于海子，几乎每个人都熟知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承认自己也曾迷恋这首诗，期待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路过德令哈，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写出那首充满温暖与希望的海子，还曾在德令哈有过那样的悲伤和绝望。

这是一座你只会路过而不会特意前来的地方。

这也是一座路过就不会再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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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雨中离别

在茶卡镇这间昨晚临时入住的宾馆里醒来，外面依然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我已经睡不着，索性自己将行李一件件搬上车，让今天又要辛苦的司机木，多睡一会儿。青海高原的天气可真是喜怒无常，在我们得意着过完两个艳阳高照的白天之后，老天毫不留情下了一道逐客令。

搬完行李之后我站在窗边发呆看着外面的乌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问索加：青海湖的上空也是这样厚厚的乌云吗？索加回我：是的，一一姐，在下雨。接着他充满期待得说：没准下午就晴了，你们今晚还来吗？

即使对青海湖的美景恋恋不舍，对索加他们仨的牧场也念念不忘，可也不得不在雨天的驱赶下离开。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三天，都没有太阳。没有阳光的青海高原，会冷得不像话。

从茶卡镇离开的时候，乌云厚得快要塌下来。

一路上我与木木都在说服自己忍痛离开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最后木木用几乎命令的语气自言自语说：没事，我们一定还会再来的！

说来也怪，我们每次从一个雨天的地方离开，在下一站目的地总会收获到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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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初识德令哈

大概四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一座陌生小城，德令哈。

这座城市安静得不像话，刚过中午，街道上很难见到几个人。

第一时间是解决温饱问题。没想到在到达新疆之前的每一顿，都像是在为去新疆做准备一样，羊肉已经成了我们日常饮食中最重要的主食。

德令哈很小，街道小小的，房子也矮矮的，远处的高山看得清清楚楚，城市里最高的就是这座塔。

虽然这里几乎没有游人，也没有热闹的叫卖声和商业区，但是走在这座城市里让人非常舒服，好像忙碌了很久的心，一下子可以放空了。

我们从那些被浇到淹水的草坪旁走过，嘲笑那些停不下来的喷水头。木木对着它们喊道：把你家小草要淹死了！还不快住嘴！

当我们必须要从一片绿植广场穿过的时候，左右都有喷水头的攻击，而我们要确保的就是怎样让我们的裤子和鞋子不被水浇湿。这很有趣，就像在过一个个闯关游戏。

去海子诗歌陈列馆的路上，经过一座小的跨河大桥，大桥有一个有些陡的上坡。在迎着上坡吃力踩着三轮车的老人背后迎上来一个蹬着自行车默默推车助力的年轻人，过了上坡后老人终于松一口气想回头看看是谁那么好心，可年轻人一溜烟就跑去前头，帅气得把老人留在身后。

三五个阿姨围着彩色围巾，笑笑闹闹从人工湖边走过，看样子应该与我们一样，从青海湖那个方向过来，路过德令哈。其中一个阿姨用一口东北腔普通话说：这边儿！海子的诗搁这儿石头上呢！

海子在德令哈只做了一首诗，就是那首悲伤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可这里明明不是一个悲伤的城市，为什么他要在这里作一首悲伤的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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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初识海子

如果不来德令哈，也许我们对海子的认识只有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如果不来德令哈，我们也永远没有机会真正认识这位伟大诗人短暂的生平。

海子与德令哈的缘分其实源于一个女人，那一夜他与我们一样，从草原路过德令哈，想要会会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姐姐。对于这位姐姐，历史记载得很委婉，只是说她是海子在研究所的同事，关系很好。实际上，这位姐姐应该是海子单恋的对象。

海子在德令哈的那一夜没有见到想念的姐姐，并且在火车站露宿街头的时候还与人发生口角，被打了一顿。失落和委屈一时间全部一涌而上，于是有了那首《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海子用诗歌来寄予希望，也用诗歌来发泄绝望。

他没有“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而是在次年的三月，卧轨自杀。

天才陨落只在一瞬，天才的作品却永垂不朽。突然想起在课本里第一次读到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时候，心里对于作者这份纯粹的赤子之心的认同和崇拜。也许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够“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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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西海公园

西海公园并不在露营地的选择里，应该说，我们没有这样奢望过。因为这所公园是这座城市唯一一个公园，管理规范，环境优美。

只是没有想到我们随口试探性的询问，却得到公园管理人员的重视，保安大叔亲自打电话向管理层报告，复述了我们想要在公园里露营一晚的情况，管理人员答复说：可以的，只是要在公园结束开放时间之后才能进入公园搭营。

我们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因为我们实在很中意公园树林里那一个精致的凉亭。

离西海公园结束开放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天快黑了，外面也越来越冷。我们坐在西海公园旁的停车场里，想着这两小时我们该做点什么呢？

木木拿出平板说：我来给你弄一个豪华私人车载影院！

于是他去洗了我们在路上买的水果。

收拾了后排座椅，放倒前排的座椅，非常仪式感的摆上iPad，打开提前下载的电影目录，说：一一女士，请选一部你想看的电影。

我被他逗笑了，说：给我来部又打又杀的枪战片！

他尴尬得说：好像没有枪战片……

我说：那来部爱情片

他：好像也下载爱情片

我：那有什么？

他：很多啊，你选啊！

我：……

我们最后选了一部让我哭到眼肿的电影，叫做——《忠爱无言》。

这是一部导演很久都筹不到拍摄资金的电影，这是一个在

中国发生的真实的老人与狗的故事。

一个在年少时期就患上高位瘫痪的古怪脾气的老头，在母亲去世后他开始自暴自弃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拖累亲人的废物。当一只差点被做成狗肉汤的小狗与误打误撞闯进他的小屋后，老头从厌恶它，驱赶它，变成信任它，爱护它。

他们相依为命很多年，老人也终于可以靠着修理电器的手艺出外摆摊，而这条狗，就是他的车夫，他的保镖，他始终陪在身边的亲人。

电影里有两次分别，一次是老人将狗卖给有钱人，希望它能过一个不愁吃喝的晚年，第二次是狗从有钱人家的豪华庭院里挣脱枷锁，拼命找到他，在老人的身边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一天。

看完电影之后我红着眼睛问木木：这是什么时候的电影啊！怎么没有看到上映啊！

很多人都看过《忠犬八公的故事》，很多人都被八公的忠诚和对主人的爱所感动，这部影片在全球都得到很高的赞誉。而这样一部在中国真实发现的老人与狗的故事，却在上映时只得到了影院0.4％的排片量。

是啊，我差点忘记了，这是一个看钱的时代，这是一个良心之作没有市场的时代。《百鸟朝凤》的昙花一现，让我误以为在铜臭味之中还能夹杂着一些情怀。

已经快到晚上九点。木木说：“你快擦擦眼睛，不然公园里的人还以为我这么欺负你了。”整理好心情，背上帐篷睡袋和充气床垫，我们进去了我们豪华又漂亮的“家”。

西海公园的管理人员一再跟我们嘱咐：晚上很冷，你们要是冷就到我们办公室来；这边保安室有热水，你们随时来用；不要离我们太远，要是半夜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们……

可以看出，我们是这座公园里，第一个留宿的客人。为此我们感到很荣幸，听着他们的嘱咐，心里很温暖。那晚的德令哈风很大，公园里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凉亭里的帐篷里却一点不受影响，我们安稳得睡上一大觉。

如果不是公园里已经开始有当地人走走停停的闲逛声，我们也许可以一直睡到中午。

起床收拾好用品之后，在公园的公用厕所简单洗漱。

与保安室大叔告别。他们问：你们睡得好吗？我们说：不能更好了！他们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西海公园真是个好地方，德令哈真是个好地方。

为什么海子要在这么美好的地方写出那么悲伤的诗句呢？

又是一个离别阴雨天。

也许等待我们的敦煌，会是艳阳高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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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行走无人区

从德令哈到敦煌，是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在这漫长的前行路上，是笔直得看不到头的公路，和两边一望无际的荒芜。在进入敦煌之前，有一段高海拔盘山路，老天让我们在进入漫天黄沙之前，又享受了一眼蓝天白云的纯净。

而这场视觉盛宴之后的整个下午，我们都只有孤独得行走在荒芜人烟的公路上。我们唯一在路上见到活物，就是路边的骆驼，还有偶尔经过的一两辆车辆。

木木把音乐打开，我听着歌看着窗外问道：这里算是无人区吗？木木说：是的，无人区。

手机没有信号，几百公里见不到一户人家。公路上不时看到“保护野生动物”和“禁止打猎”牌子。经过一个服务区，偌大的停车场只有我们一辆车。包场的感觉还不错。

除了包场服务区，连整条公路都像是被我们承包了一样。

终于可以在公路中间肆无忌惮的打坐了。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有我们和风的声音。

此刻我们开始意识到，在以后的时光里，我们将会越来越多的依赖彼此。在漫漫前行路上，在夜深人静的帐篷里，在手足无措的陌生环境里，我们必须选择相信对方。

旅行不仅仅是相遇和离别，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一场相依为命的前行。

一木行

文：一一

编辑：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