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图上看，青海离四川并不遥远，但即使想要从川西驾车到青海，也要穿越山重水复，不仅是空间的跨越，更像是时间上的跨越。然而我喜欢这样的跨越，我喜欢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其中我最喜欢的一条路就是德马高速。

从阿坝县到格尔木，通过357国道踏上德马高速。高速公路，高效、迅捷，通常是最富有现代工业文明气息的道路，然而德马高速不一样，四千米的海拔之上，它嵌在天堑中，迷蒙的云雾如影随形，数百公里仿佛通往虚无。

绵延起伏、植被丰腴的山峦逐渐由沟壑纵横、寸草不生的石峰群替代。一条路在天堑间直剌剌地延伸开来，苍凉的山地荒野并非不生寸草，芨芨草丛生于山脊、戈壁中，恣意生长，竟在晦涩昏黄的野地上铺陈开来，形成一片绿地。但这绝非绿洲，并不给人以丝毫慰藉。相反，绿色成了荒凉本身，比不毛之地更令人绝望，驾行其间就像一叶扁舟漂浮于汪洋大海，周围就是巨量的水，却与你的生命无关。拓荒般的一路，拨开云雾，一座巨大的冰川横空出世，迅速填满视野。环顾四周，虚无依旧，唯冰川岿然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坍缩在了一座冰川之上。

与大自然毫无准备的相遇最是令人震撼，何况眼前是自然最宏大的杰作。冰川，高山地区地表上多年存在并具有沿地面运动状态的天然冰体。冰川多年积雪，经过压实、重新结晶、再冻结等成冰作用而形成的。那是时间与空间的碰撞、沉淀。

在雪山隧道一号旁的观景台下车，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隧道之一，周围往来的车辆疾速驶过，伴着周遭呼啸的风声，令人胆寒。赶上个阴雨天，温度不足4摄氏度，早令人忘记此时正值七月盛夏，无机的世界中没有季节更替，冰川的存在是衡量时间的唯一标尺——

哈龙冰川，从阿尼玛卿山，海拔6282米的主峰玛卿岗日上一泻而下，势不可挡。我站在海拔4410米之上，这已是我平日仰望的天空，然而地平线高悬，我站在半空中，哈龙冰川之巅此时才是我的天空。身处青藏高原方知天空并非空无一物的虚空，这里实实在在存在一个世界，一个恢宏的世界，一个让人无限仰望的世界，它能将天空的高度连同人的心境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阿尼”在藏语中意为先祖老翁，包含美丽心房、幸福或博大之意。“玛卿”则意为黄河源头最大的山，也有雄伟壮观之意。当地藏族将阿尼玛卿雪山视为“博卡瓦间贡”的二十一座神圣雪山中一座，也是九位开天辟地造化神中排行第四位的斯巴侨贝拉格——主宰山河大地威力无比，神通广大的山神。

站在海拔4410米之上，这已是我平日仰望的天空，然而地平线高悬，我站在半空中，哈龙冰川之巅此时才是我的天空。身处青藏高原方知天空并非空无一物的虚空，这里实实在在存在一个世界，一个恢宏的世界，一个让人无限仰望的世界，它能将天空的高度连同人的心境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一个神性的高度。那关于山神的传说应该就诞生于这样的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