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积薄发,自然而成
——浅析李文金散文集新书《草籽花》
文/蔡国胜
李文金继去年一月由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第一本散文集《渌江逐梦》之后,新近又由同一出版社推出了他的第二本散文集《草籽花》,他的散文开始逐步受到省内读者的关注,并进入省内文学评论界的视野。李文金写作散文是半路出家,写作经历不到四年,但由于他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与古典文学乃至传统文化的丰厚积累,以及他由玩赏、爱好各类艺术品而浸淫出来的审美修养,厚积薄发,使得他的散文创作出手不凡,其思想深度与美学价值让人瞩目。
自然是《草籽花》作者意志的物化、精神的偶像
作者作为知名企业家,是一位极富理想主义精神与情怀的人,他积极向上、百折不饶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他的坚强意志与理性精神,也投射到他散文的字里行间。自然在他的笔下,是他心灵世界的辐射体,精神的偶像。
作者在《蒹葭赋》中把平凡的芦苇人格化,写出了芦苇的多重性格,给人以激励与力量。“一丛丛青翠的芦苇于晚风中摇曳,似无数温柔的箭镞射向水天一色的苍茫……” “春水里,芦苇无拘无束,自在迎风”。“我的人生信念如芦苇,即便是盛夏烈日炙烤,也要顽强地生长;即便是遭到强风劲雨袭击,也不会屈从倒伏,也要傲然屹立。”
作者在文中最后一段借自然抒怀,表达对故乡的依恋:“倘若我能做一株根茎发达、性格坚韧的芦苇,深深地扎根在故乡的泥土里,多好。”《蒹葭赋》如此立意,真切,自然,必让读者信服,产生共鸣。
作者借《苦楝树》写人,笨哥“父子俩就像苦楝树上结的一串苦楝子,从里到外都是苦。”作者通过苦楝树这一自然,寄托了作者对笨哥父子的无限同情。
“苦楝树虽然很苦,永远也不会离开故土”。文章结尾这一表达,象征作者虽然青少年时期在家乡历经磨难,但对家乡没有怨恨,事业有成后仍然依恋故土、回报家乡的情怀。
在《家传扁担》散文中,作者借第二自然表达个人意志与精神,扁担这样的劳动工具在其中扮演第二自然角色。 “这根家传硬木扁担,它挑过岁月,它挑过心酸,挑过祖辈的艰难,也给我们李家挑来了希望……”扁担在这里成为作者一家人勤劳形象的缩影,吃苦耐劳意志的物化。
建筑是我们认知中的第二自然,也常常成为作者心灵的寓所。作者在《烟雨江南情》写聚景园庄园,悟出“一份空灵的禅意”“领悟到这份淡泊通达的禅意,觅得心如止水的境界”。
诸如这些描写与抒发,自话自说,让作者的许多散文呈现一种独语体形式,向读者袒露了他不负人生的精神世界。
历史和传统文化的深厚修养,给《草籽花》作者提供了认识生活的独特视角与精妙的写作构思
作者对家乡醴陵历史有深刻了解,多年来潜心挖掘醴陵传统文化,他的散文因此增添历史厚重感与地域文化亲近感。
作者写醴陵菜:“行走在尊贤以醴,极厚成陵的湘东大地上,有多元文化融合醴陵特色菜,色相味俱全,时刻挑逗着你的味蕾”。开篇第一段,寥寥数语,作者就写出了醴陵菜特点的历史成因,引人入胜。
作者写《醴陵黄菜》一文,同样是写醴陵菜,“在湖南和平解放的庆功宴上,有一道不起眼的菜,口感清爽,甜脆,还滑溜溜的,宾客食之,赞不绝口。它就是宴会主人程潜将军家乡的一道民间特色菜——醴陵黄菜”。非同一般重大活动,又是作为省长的程潜请客,用这样的历史节点与历史名人来渲染一道菜,这道菜留给读者的印象一定是向往而难以忘怀的。
只有作者平时关注地方掌故、重考据,才会有这样真切、抓人的随性之笔。
《木甑饭》写到了这么一个故事:
“儿媳妇煮木甑饭时,把白米饭留给公婆吃,自己喝米汤,邻居们都说媳妇孝顺。后来,儿媳妇长得白白胖胖,公婆却黑黑瘦瘦,邻居们又说媳妇黑心肠,不给公婆好吃的。公婆也想为儿媳妇说好话,却有口难辩,后来大家才知道营养都在米汤里。”
作者如此写儿媳妇孝顺公婆的故事,妙趣横生。短短一个故事,既宣传了传统美德,又讲了科学常识。作者熟知的这么一个当地民间故事,在其它地区是不可想象出来的,这为作者的散文增加了独特的故事性和幽默感。
《端午赠扇》一文中作者介绍了东晋“谢安赠扇”的故事,并告诉我们“扇”与“善”谐音(其实北方话就是同音)。由于作者平常泛读历史典籍文献,喜欢古典文学,他的散文这样由历史典故说到当今故事,由传统文化讲平常道理,增加了散文的可读性与感染力。
《草籽花》作者与生俱来的观察事物细微之处能力与储存观察结果的超强记忆力,良好的审美天赋,让他的散文增添了画面感与强烈的美感。
作者对中西绘画及各地民间工艺美术均有喜好、收藏与研究,所以他眼里的世界在他心中构成独特的形状与色彩,流露于笔端。
作者在《草籽花》中写草籽花的形态,来自于他对油菜花与草籽花(紫云英)的对比观察。“春天田野里的油菜和紫云英几乎同时开花。”其中节令的交代,点出了比较二种花的合理性。
他观察又是那么细腻,一下就写出了二种花形态特征及其蕴含的品格:油菜花是高傲怒放,像金子一样黄灿灿的,而紫云英则匍匐在低洼田里,伸长脖子慢慢地绽放着紫红色小花,是那样的低调谦逊。”
《徽州漫步》一文有这么一些文字:“那些干枯的枫叶,已由浅黄染成深红,山谷中野菊花还在顽强地表现它的笑脸”。“抬头望去,山顶上的扇形银杏叶已完全染成了金黄,一阵微风吹过,如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一片片在我眼前飘落,在我手指间滑过,铺成一地金黄,岁月在不经意间慢慢流逝,向我们昭示着生命的淡远与祥和”。这里的枫叶有型有色,型则是干枯的形。扇形的银杏叶在风中飘过如金色蝴蝶。山菊花让他联想到笑脸。由扇形到蝴蝶,银杏叶形状的描写是何其准确、形象。一地金黄,没有让他伤感,而是让他在岁月流逝中体会到淡远与祥和。这无疑是一种非常高级的审美。
作者在《浪漫珀斯》中写西澳的希利尔湖:“一片银色的沙滩环绕着股湖水,一条长满茂盛的桉树林的绿色沙丘带把粉红色的湖泊与湛蓝的印度洋分开。”“从空中俯视,粉色,绿色、蓝色、白色等各种色彩交相辉映,如彩色画板一般鲜艳动人。能观看希利尔湖全貌的唯一方式,就是乘坐直升机从高空俯视,这也注定了希利尔湖只可远观不可近视”。
作者此文写希利尔湖是感性的,我第一次读此文也是感性的。作者说这个湖是粉红色的,没有介绍其成因,我当时也没有深究,仅仅陶醉于其美感中。
为准备参加北方文艺出版社等单位为这本书举办的分享会,我再读此文,好奇心驱使,我百度搜索才知,希利尔湖是一个椭圆形的盐水湖,在1802年被英国海军探险队队员马修·弗林德斯发现,奇特的是希利尔湖的湖水为粉红色,所以又被称之为“粉红湖”!究其原因是绿色的水藻氧化后释放红色胡萝卜素,它可用来做食物染色剂和膳食补充营养品。
作者在文中没有去做这些知识的普及,似乎在用画笔作文,银色沙滩,绿色沙丘、粉红湖泊、湛蓝印度洋,确如作者所说,如彩色画板一样动人。并且,作者还告诉你这幅画要怎么构图:观看希利尔湖的方式要从高空俯视,不可近观。没有极好的美术修养,何以能用文字为我们展现如此独特的审美视角?
有趣的是,本书插画家也被这样的画面色彩陶醉了,他主动选择了为这篇散文插图。
《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堂——印度印象》这样写道:“印度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贫民区,我走进达哈维贫民窟,看到街上的男人们光着膀子懒洋洋地蹲在地上晒太阳,满面污垢的小男孩赤身裸体地跑来跑去,步履蹒跚的老人被堆放着的废弃塑料瓶绊倒,穿着长长纱丽的女人在破烂底矮的屋檐下洗漱梳头,脏兮兮的小狗在垃圾堆上翻找觅食……”
作者写平民区的老人、小孩、女人以及小狗,这一段文字不到200字,十分洗练,就如一幅速写很快把一个贫民区的脏乱勾勒出来。文章是作者时隔许多年后写出来的,作者如果没有观察对象细节与主要特征,并将其存留于脑海中的写作天份,这样简洁的描写是做不到的。
作者是一位极有审美激情的人, 他在看过我的一件描绘藏族老人的油画肖像作品《高原红》后,当时能够迅速从公司管理的繁杂事务中抽身出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青海高原藏区的旅行,这完全是作家、艺术家的天性使然,恐怕在其他企业家尤其是事业红火的企业家中是很难做到的。
《高原红的召唤》写作者登上桌尔山顶:山崖断坡处丹霞赤红,浓酽如染,远处苍山连绵,雪峰相接;近处云杉茂密,山岭旖旎,脚下草色萋萋,浅水蜿蜒。卓尔山既有南方山峰的清秀婉约,又有北方大山的伟岸壮美。山坡下油菜和小麦穿插,似一块块黄绿相间的绒毯铺设在大地上”。作者在这里这样描写他站在桌尔山顶看到的景观:中景山崖赤红,远处苍山与雪峰相连,实际上他在用灰色烘托洁白的雪山。近处则是云杉,山坡如油菜和小麦如一块块黄绿相间的绒毯。山脚有草色、浅水。他的描写让读者看到了一幅同时具备南方清秀与西北壮美的风景油画,也好像使读者的目光在跟着一位高明摄影师的镜头在移动。
不平凡的人生历程赋予作者深邃思想,作者几十年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读书不倦,天性中的审美潜质,作者拥有的这一切,犹如为自己的散文创作深掘了一口源泉之井。他若能从这口深井里不断汲取创作的源泉,他的散文创作一定会呈现更为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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