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不能错过的青海美食——温粮食
青海五月的大地一片葱绿,复苏的青藏高原上白杨、杨柳、青稞、小麦、玉米、牡丹疯了似的拔节生长。春耕之后,人们短暂得到放松,拔完草的女人们可以做针线,她们三五成群地在大树下汇聚,拉拉杂杂地聊着天,手里的活儿始终不停。
粮食虫儿呼哧呼哧的爬上麦穗,五六月的天从傍晚开始从天空渗出的魔力,让庄稼长得快、让心情舒爽、让花开得快。
可是日子总会遇上一些难处。青黄不接窘境就要来,那时女人们高兴不起来,男人们也挺不直腰板。缸里的咸肉快完了、面柜里的白面要踩着凳子才挖的到、菜籽还没收油缸就见底了。盼着、盼着庄稼快长,青稞快熟、麦子快抽穗。
麦子抽了穗,青稞成熟的日子就不远了。傍晚,阿秀就会站在葱绿的麦地边,出神地望着麦田。
微风吹着她的短发,那是潮湿温暖风,从山里面吹来,带着新鲜草木的水汽白天的闷热消散了。
麦田在风中微微的摇摆,笨重的粮食虫儿撞在麦秆上,着陆失败了。它在地里闪动着翅膀,呼哧呼哧发出沉重的响声。青蛙偶尔叫一声,短促又隐蔽,麦子整齐的摇晃着,发出嗤嗤的声响淹没了蛙声。白杨树着了魔一般的生长,它用簇新的叶子挡住天空。杨絮像无声地起飞,无声地降落,盖在麦穗上、盖在人们的头上、盖在萌发了新希望的西北大地上。
阿秀心里的也是白茫茫的一片。5个孩子要喂饱;要让他们好好学习;要让他们有出息?这些问题裹挟着青黄不接的难处一遍又一遍从她的心里流过,似一江夏天的水冲进沙里,越来越大的沟壑慢慢的出现了。
淡蓝色的天空的边缘暗了下来,像是打翻一瓶黑色墨水,墨水渐渐渗进蓝色里,天空从柔嫩的蓝色变成深蓝。白色的土路明亮了起来,顺着路转过几道弯,进了一个土门,阿秀就到家了。
房间里的灯亮着,孩子们在灯下学习,阿秀看着他们心里就有了些喜色。最小的儿子跑过来问他:“阿妈,你去哪里了。”阿秀答:“去地里转了一圈。”
儿子准是又跟姐姐们胡闹了,他脸上都是的墨水。女儿们纷纷告状,阿秀说,他还小呢。阿秀洗了毛巾,给儿子擦脸。女儿们重归平静,她最爱看她们把一页纸写满,再写一页;她最爱听钢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有时候,她也看看女儿们写的字。
她上了炕,在炕脚坐定,做起针线。她和女儿们都静默着,麻绳从鞋底里穿过,发出长出悠长又压抑的响声。她不说话,手里是做不完的针线活儿。
15瓦的灯泡发出黄色的暖光,女儿们学习、儿子淘气、阿秀做针线,这样日子过了大半个月。青稞就熟了,青稞面虽是杂面,但总好过没饭吃。面柜里的白面快见底了,只要收了青稞,这一年最难的时候就过去了。
阿秀再站在麦田边麦穗开花了,挂着嫩黄的花粉。花粉淡淡的香气包裹着田地。缺水的青稞地已经黄了,要马上进行收割。水足的青稞饱满的快要涨开。星期天一来,阿秀就招呼着女儿和儿子把黄了的青稞先割掉。
星期天出了个早工,先熟的青稞田就收割完毕。一些还青绿青稞被收割成捆带到家里。要做温(音)粮食了。儿子在院子里撒欢,他还没长大只知道捣乱。姐姐们管不住他,阿秀舍不得管,只有阿秀丈夫发怒才能镇得住他。
阿秀的话有时候他也能听得进去,做温粮食时,他就突然变乖了。
女儿们把青稞的穗头一个一个的剪下来,放在背篼的竹条上用力的揉搓。背篼下面放着簸箕,青稞一粒一粒地掉进簸箕。青稞粗硬的麦芒会扎进女儿们的手。阿秀把这活儿抢下来做。她用力的揉,青稞的麦芒在她粗壮的手里折成几段。儿子在旁边用手接着青稞。阿秀说,你等下,等我把麦芒簸出去你再揉。儿子不听话,拿起带着麦芒的青稞使劲揉,手疼了他才停了,阿秀和女儿们都笑了。
青稞揉好了,淡绿色的青稞混着淡绿色的麦芒。阿秀把簸箕拿到炕洞前,扇几下,麦芒就落在地上了。再簸几下,青稞粒就一个一个聚在簸箕里。儿子要看阿秀簸簸箕,阿秀说,站在簸箕前面,长大了找不到媳妇哦。儿子扒着簸箕看,阿秀停下来又说,长大找不到媳妇不要怪我啊。
干净的青稞全部是收拾好了。女儿们开始生火。阿秀把青稞倒进滚汤的铁锅里,要用一个豁口的勺子不停的搅动。
娃娃,你把盐给我吧。儿子拿着放盐的瓶子举到灶台上。
娃娃,你在灶火里加点草,儿子就拿着草塞进了灶火。
娃娃,你别放太多草,火会灭掉,烟还大。
阿秀还没说完,灶火里就冒气黄色的浓烟。烟呛得阿秀睁不开眼睛,儿子嗖的一声冲进出了厨房。阿秀从灶台边绕过来,拿起火棍,拍几下,麦草哄一声燃烧起来。青稞在锅里跳起舞来。阿秀拿起盐啪的撒进锅里,等青稞不跳了,灶膛里的火也熄了。
阿秀朝着门外喊,娃娃,快把簸箕给我。儿子冲进来放下簸箕又冲了出去。阿秀用豁口的勺子,一勺一勺把滚烫的青稞装进簸箕里。
阿秀拿着簸箕出了厨房,她的双眼里通红,眼泪停不下来。阿秀数落着儿子,你这个调皮的家伙,把我烟(青海话:烟呛到眼睛)坏了。儿子凑到簸箕前面。阿秀倒拿着簸箕,把簸箕放在膝盖上,顾不上烫用力的揉搓着刚出锅的青稞。女儿们也用手揉青稞。几分钟的功夫,带着光亮、祖母绿色的温青稞就做好了。儿子不会揉,手里的青稞越揉越少,女儿们揉好送到他的嘴边。他一口一把,香甜的吃着。
阿秀再把簸箕拿到炕洞前,这会儿子躲得很远。阿秀簸着簸箕反复多次,没有麦芒、没有青稞的皮的温青稞就做了。温粮食柔嫩、吃进嘴里有一种独特的香味。淡淡的盐味混着温粮食甜味,会让味蕾大开。这是五月份西北大地难得的美食。
女儿们吃着青稞,看着儿子揉不好青稞着急的样子发出笑声。女儿们揉好送到儿子嘴边,儿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吃完青稞已是傍晚,夜风开始凉了,蚊子多了起来。阿秀在院子中心点一堆麦草,麦草呛人的烟囱蚊子被驱散、一家人你一把我一把的吃着青稞。
孩子在长大、困难会一点一点的过去、巨大的事情要一点一点实现,阿秀看着女儿和儿子,心里香甜。最高兴的是吃到温粮食,青黄不接的事儿也算是翻篇了。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没人再吃温粮食了,阿秀也老去。顽皮的儿子和懂事的女儿们都有着各自的生活。5月的天空下,他们有各自的欢乐和悲伤。时间把过去都带走,新的过去又在脚下延伸。这一代又一代的绵延,像是那吹不尽的五月的微风,温暖又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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