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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 别 献 礼

为纪念海子去世30周年，从前天开始，我们先后推出了

15句惊艳的海子爱情诗，读给恋人听

纪念我们终将逝去的以梦为马的青春

并以转发赠书的形式送出《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海子情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海子诗选》（朗读版），今天依然继续阅读与赠书活动。

这一次，我们带来的是一本有800页之厚的《海子抒情诗全集（评注典藏版）》，评注者、诗人陈可抒，历时6年逐首注解，首次为你解开海子诗歌的密码。（获赠方式见文末）

希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能静下心来，从日渐“神化”的诗人之死回到原初质朴的诗歌文本，让更多人通过阅读海子诗集，更全面地感知这位早逝的诗人，真正读懂海子，走进海子的诗歌世界。

海子不能被忘记的十首诗

 

小 站

——毕业歌

我年纪很小

不用向谁告别

有点感伤

我让自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我出发

背上黄挎包

装有一本本薄薄的诗集

书名是一个僻静的小站名

小站到了

一盏灯淡得亲切

大家在熟睡

这样 我是唯一的人

拥有这声车鸣

它在深山散开

唤醒一两位敏感的山民

并得到隐约的回声

不用问

我们已相识

对话中成为真挚的朋友

向你们诉愿

是自自然然的事

我要到草原去

去晒黑自己

晒黑日记蓝色的封皮

去吧，朋友

那片美丽的牧场属于你

朋友，去吧

“

1983 年，海子在毕业之际，印制了诗集《小站》，其中便有这一首同题之作《小站》,《小站》是海子的毕业歌。

他的年纪比别人小，他所感知的世界也很不相同。大家正在熟睡，他却看到“一盏灯淡得亲切”，还独自听着小站的鸣笛，想象着深山的回声。

他渴望找到“真挚的朋友”，但这位朋友并不在身边的众人之中，可能存在于深山里。他对知己的渴求太久、太强烈了，有无限的话语想要倾诉，“向你们诉愿/是自自然然的事”。

毕业是个“小站”，它激起了海子这列火车诉说的鸣笛，他便印制了《小站》这本诗集，希望它能够“在深山散开/唤醒一两位敏感的山民/并得到隐约的回声”。海子也告诉这位朋友，他准备去往草原寻找美丽的牧场。

”

 

阿尔的太阳

——给我的瘦哥哥

“一切我所向着自然创作的，是栗子，从火中取出来的。啊，那些不信仰太阳的人是背弃了神的人。”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

没有月亮

面包甚至都不够

朋友更少

只有一群苦痛的孩子，吞噬一切

瘦哥哥凡·高，凡·高啊

从地下强劲喷出的

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

是丝杉和麦田

还是你自己

喷出多余的活命的时间

其实，你的一只眼睛就可以照亮世界

但你还要使用第三只眼，阿尔的太阳

把星空烧成粗糙的河流

把土地烧得旋转

举起黄色的痉挛的手，向日葵

邀请一切火中取栗的人

不要再画基督的橄榄园

要画就画橄榄收获

画强暴的一团火

代替天上的老爷子

洗净生命

红头发的哥哥，喝完苦艾酒

你就开始点这把火吧

烧吧

1984. 4

“

凡·高是海子热爱的画家，他进行创作的时候，往往会进入激情的忘我状态：没有情人和春天般的温情，没有月亮带给他宁静，甚至没有维持生活的面包，没有几个朋友，他所有的，只是一群亟待他完成的作品。凡·高来到法国南部小镇阿尔之后，这里热烈的阳光极大地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使他笔下的丝杉和麦田像“火山一样不计后果” 地喷发出来，但同时，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耗。

这首诗写于1984 年4 月，海子的成熟风格刚刚开始形成，他也急于在创作中为自己找到更为正确的方向。海子十分赞同凡·高这种燃烧生命的创作方式，他称凡·高为“瘦哥哥”，替凡·高作主张：“不要再画基督的橄榄园”，“要画就画橄榄收获/ 画强暴的一团火”，唯其如此，才能成为上帝之子，才能“代替天上的老爷子/ 洗净生命”。

”

 

新 娘

故乡的小木屋、筷子、一缸清水

和以后许许多多的日子

许许多多的告别

被你照耀

今天

我什么也不说

让别人去说

让遥远的江上的船夫去说

有一盏灯

是河流幽幽的眼睛

闪亮着

这盏灯今夜睡在我屋里

过完了这个月，我们打开门

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

一些果结在深深的地下

1984

“

有了新娘，生活就有了全新的变化。就算只拥有“小木屋、筷子、一缸清水”这样简陋的环境，每天的日子也仿佛是光芒四射的。新娘就像灯，照亮漫长的生活的河流。“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 一些果结在深深的地下”，这句话非常令人动容。生活要有花，要有别人看得到的荣耀；生活也要有果， 要有别人看不到的收获。踏实而有秩序的生活，才是幸福真正的本源。而这一切，都是新娘带来的。

”

日 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1988.7.25火车经德令哈

“

日记是最纵情的倾诉方式之一，以此为题，意在倾诉。根据海子自己的标注“火车经德令哈”，再体会诗中之意，应当是海子坐火车离开某地，也被迫离开了一段感情。

德令哈究竟是戈壁？还是荒凉的城？还是最后的草原？诗中对德令哈的描述并不矛盾。诗歌意象的内涵全由诗人的投射而成，当海子处于绝望状态时，德令哈就是戈壁和荒凉的城，当海子积蓄力气进行最后的抒情时，德令哈就是最后的一块草原。

”

麦 地

吃麦子长大的

在月亮下端着大碗

碗内的月亮

和麦子

一直没有声响

和你俩不一样

在歌颂麦地时

我要歌颂月亮

月亮下

连夜种麦的父亲

身上像流动金子

月亮下

有十二只鸟

飞过麦田

有的衔起一颗麦粒

有的则迎风起舞，矢口否认

看麦子时我睡在地里

月亮照我如照一口井

家乡的风

家乡的云

收聚翅膀

睡在我的双肩

麦浪——

天堂的桌子

摆在田野上

一块麦地

收割季节

麦浪和月光

洗着快镰刀

月亮知道我

有时比泥土还要累

而羞涩的情人

眼前晃动着

麦秸

我们是麦地的心上人

收麦这天我和仇人

握手言和

我们一起干完活

合上眼睛，命中注定的一切

此刻我们心满意足地接受

妻子们兴奋地

不停用白围裙

擦手

这时正当月光普照大地。

我们各自领着

尼罗河，巴比伦或黄河

的孩子 在河流两岸

在群蜂飞舞的岛屿或平原

洗了手

准备吃饭

就让我这样把你们包括进来吧

让我这样说

月亮并不忧伤

月亮下

一共有两个人

穷人和富人

纽约和耶路撒冷

还有我

我们三个人

一同梦到了城市外面的麦地

白杨树围住的

健康的麦地

健康的麦子

养我性命的麦子！

“

全诗以麦地为主线，歌颂的是劳动与收获。在劳动与收获面前，仇人是可以握手言和的，不同的文化（尼罗河、巴比伦或黄河）也是可以融合在一起的。

麦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全诗的中段，海子称麦地为“羞涩的情人”，在全诗的结尾，又称麦地为“养我性命的妻子”。这是一条暗线：当劳动转化为收获，麦地也实现了从情人到妻子的升华—情人是给人鼓励的，妻子则是养人性命的，其重要性再次上升。

”

夏天的太阳

夏天

如果这条街没有鞋匠

我就打着赤脚

站到太阳下看太阳

我想到在白天出生的孩子

一定是出于故意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了解她

也要了解太阳

(一组健康的工人

正午抽着纸烟)

夏天的太阳

太阳

当年基督入世

他也在这阳光下长大

1985.1

“

这首诗反复咏叹对理想的追随。“你要看看太阳”，就是全诗的主旨。就像第欧根尼对亚历山大说：“不要挡住我的阳光。” 全诗在内容安排上略显零散，但在情绪控制上非常集中统一。一共是五个内容点，将情绪层层推进。第一、二节，表露自己的决心。第三节，推及他人。第四、五、六节，既要爱情，也要理想。

”

祖 国（或以梦为马）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 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 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 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 吐出光辉

万人都要从我刀口走过 去建筑祖国的语言

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牢底坐穿

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粮食是我珍爱 我将她紧紧抱住 抱住她 在故乡生儿育女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静家园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马儿一命归天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马踢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 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至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 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1987

“

这首诗写得汪洋恣肆，写出了海子抒情诗的主要意象框架：远方和物质的对立，速朽的肉体和不朽的精神的对立等等。

祖国，是海子以子民身份追随和确认的理想。火，便是海子的燃烧，他决心献身于“祖国的语言”“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以梦为上的敦煌”。“祖国的语言”，就是“诗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指起义的精神，它引领众人走上正确的道路。“以梦为上的敦煌”，有着雪白坚硬的骨骼，有着纯洁和永不屈服的特质。诗的最后，海子满怀豪情地进行了大胆的想象和抒情，他坚信精神的不朽，坚信诗人的胜利。

”

亚洲铜

亚洲铜，亚洲铜

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

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亚洲铜，亚洲铜

爱怀疑和爱飞翔的是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亚洲铜，亚洲铜

看见了吗? 那两只白鸽子，它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

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亚洲铜，亚洲铜

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1984.10

“

在东方文化面前，海子一直以继承人自居。整首诗写的是对亚洲文化的继承和尊奉，四个诗节分别写的是：命运、我们、传承、祭祀。这四节在逻辑上是递进关系，亚洲文化之于我们，依次是被动强加的、默默忍受的、主动继承的、尊奉崇拜的，其感情愈来愈深。...

这首诗抒写了海子对亚洲文化的种种感情：寻根、依附和献身。而这种感情，又绝非一两句简单的口号。海子在诗中对语言的巧妙运用，对古典文化和现代文化的结合、突破，都为本诗增添了感染力。

”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989.1.13

“

在这首诗中，海子提出了三个期望：“做一个幸福的人”“关心粮食和蔬菜”“和每一个亲人通信”。这其中，“做一个幸福的人”，即“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是海子对理想生活的愿望；“关心粮食和蔬菜”，是海子对现实生活的渴望。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话从字面上看来是柔软的、温暖的，但海子赋予了它厚重的内涵：追随理想，燃烧生命。

”

活在珍贵的人间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太阳强烈

水波温柔

一层层白云覆盖着

我

踩在青草上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泥土高溅

扑打面颊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1985.1.12

“

我们都是卑微而渺小的黑土块，活在人间，便是一段珍贵的旅程。太阳、水波、白云、青草……美丽的自然，都是赐予人类的珍宝。

只要劳动就足够了，“泥土高溅/扑打面颊”，像植物一样单纯而幸福地活着，雨水就是我们的爱情。

”

本文评注选自

▽▽▽

《海子抒情诗全集（评注典藏版）》

海子 著、陈可抒 评注 四川人民出版社

海子的诗歌有自己独特的意象、隐喻和象征体系，理解起来并不容易，读者容易一知半解、浅尝辄止。

本书精选当代广受读者喜爱的“天才诗人”海子的抒情诗佳作，由诗人、诗歌评论家、专栏作家陈可抒逐篇详细注释和评析。

这本评注本以大量扎实工作为基础和保障，历时6年，逐首注解完成，并结合海子生平和创作生涯，复原其感情及艺术轨迹，提供了一套解读海子的诗歌的密码本。有了它，读海子的诗歌不再是水中观月、镜中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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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离开我们已经30年了

尽管他流行于这个时代

却仍在承受着不被理解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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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每一次阅读

都让我们更好地走近他的诗歌王国

缅怀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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