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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从“姐姐”形象解读海子的《日记》

作者:人文在线 时间:2020-10-07 12:56:52 浏览量:

原创|从“姐姐”形象解读海子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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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文在线编辑:小文

【摘要】海子的《日记》是一首纯挚动人的短诗,诗中的“姐姐”成为一种“对生活的命名”,体现了海子的“女性崇拜”情节。本文从“姐姐”的形象入手,用笔者自己的观点解读海子的《日记》。

【关键词】海子 《日记》 姐姐

原创|从“姐姐”形象解读海子的《日记》

诗人海子在1988年7月前往青海德令哈的列车上写下了纯挚动人的短诗《日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没有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短诗犹如诗人写给“姐姐”的一封信,面对面地向对方倾诉诗人内心的寂寞与痛苦。这里的“姐姐”充分体现了诗人的“女性崇拜情结”,她可能是诗人永恒的情人,也有可能寄托着诗人的理想追求,这是一种对诗歌痴狂的内在的吸引力[1]。谭五昌在其编著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海子诗歌精品》一书中指出:“诗中作为倾听者形象的‘姐姐’,更多的应从象征的含义去作理解。与诗人的‘女性崇拜情结’相契合,‘姐姐’在此无疑是诗人深沉情感的寄托与慰藉的对象。这首诗并不想阐发什么微言大义,纯粹是在抒发诗人自我的一种忧郁、凄凉而美丽的情绪,达到‘纯抒情’的境界,具有感动人心的艺术效果。”[2]

目前,学术界对海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海子诗歌中的自然意象,如太阳、麦地、黑夜、村庄、马等;二是海子诗歌中所体现出的“死亡情节”,以及海子既渴望活在“珍贵的人世间”又时时想到死亡的矛盾心理;三是海子的爱情诗以及诗中体现出的宗教情节。学界分析较多的海子的诗有《亚洲铜》、《祖国(或以梦为马)》、《村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麦地》、《春天,十个海子》等,这些诗较多地反映了以上三个研究方向。学术界对海子诗歌中女性意象的研究则较少,中国知网上只有陈青山的《浅论海子诗歌中的女性形象》(2009)一文是综述海子诗歌中“姐姐”、“母亲”、“女神”等意象的,评论《日记》一诗的文章也较少,学术论文只有徐敏的《今夜的守望——读海子的<日记>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有一些鉴赏性小品文大多停留在分析景物描写的层面上,这类小品文多出现在中学生语文课外阅读刊物中。一些研究海子诗学的论文中偶尔提到《日记》,但只引用片段诗句,作为印证海子诗学理论的注脚。

笔者认为,《日记》与海子的其他诗作相比显得尤为特殊。首先,《日记》中的“戈壁”、“城”、“石头”充满了冷色调的忧戚,这不同于他大多数诗歌中充满暖色调的麦地、太阳等意象。海子虽然本身具有浓厚的“死亡情节”,但他在诗歌中又常常表现出对生活的眷恋,所以他笔下的大多数意象常带有红、黄、橙等暖色调,但《日记》中没有出现一处具有暖色调的意象。其次,海子的诗歌往往表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他悲悯古老文明的失落,认为“那两只白鸽子/它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鞋子”(《亚洲铜》);他希望自己所生活的世界能充满太阳一样的光明,并表现出愿为真理和光明奉献一切的崇高愿望,“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祖国(或以梦为马)》,总而言之,海子在笔者看来是一个关注时事,并乐于为社会的正义和光明事业献身的人,但在《日记》的结尾,却出现了“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的句子,可以说这是诗人内心孤独到极致而发出的最为撕心裂肺的呐喊,这时,海子不再是一个高举光明大旗、为自由和民主而呐喊的文艺青年,而是还原了最初的本真,渴望理解、安慰和温暖的孩子。此外,海子写给女性的诗,除了写给母亲的之外,大多是写给他的恋人的,这些爱情诗里或将爱情描绘得如雪莲一样圣洁,或把自己求之而不得的女性想象成“女神”,但这首被大多学者定义为“爱情诗”的短诗却充满了亲切之感,既无表现两人恋爱生活的甜蜜,也无单相思或失恋的痛彻心扉,诗中的“姐姐”俨然成了最能理解自己的人,最好的倾诉对象。一句话,《日记》在笔者看来,是独一无二的,它是海子的内心独白,更是诗人最真切的情感呼唤。因此,笔者选择了这首常被人忽略的诗,对其进行解读。

原创|从“姐姐”形象解读海子的《日记》

01诗歌背景

《日记》创作于1988年,众所周知,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由于特殊的社会原因和思想文化背景,人道主义背景再次成为文学理论界关注的焦点,并引发了持续的争论。80年代的诗歌也在呼唤自我的同时向着文化思考的方向前行。《日记》便是诗人“本我”的心灵呼唤。

《日记》中的“姐姐”究竟是谁,她与海子有什么关系,历来说法纷纭,争议颇多。笔者2005年第一次读此诗时,曾把“姐姐”误读为海子的亲姐姐,后来笔者才从西川的《海子传》中得知,海子只有两个弟弟,并没有姐姐。经过一段时间对资料的搜集,笔者发现学界对于这个神秘的“姐姐”存在两种观点:

一种就是谭五昌先生提到的“诗人深沉情感的寄托与慰藉的对象”,或曰诗人心中的理想女性,前文已提到,不再赘述。

另一种观点认为,“姐姐”是海子1984年北大毕业后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工作时的同事白佩佩。白佩佩是青海德令哈人,比海子大五六岁,她认识海子的时候已经结婚,可是她对海子的挚爱又陷入在无法摆脱家庭的困苦。最终,白佩佩迫于外界压力减少了和海子的来往,海子也尊重了白的选择,把白佩佩当作自己的“知心姐姐”,一个能够依赖的女性。

为什么海子在绝望孤独的时候单单想到了这个“姐姐”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呢?这或许与“姐姐”的传统文化内涵有关。

正如当代诗人秦晓宇在《七零诗话·姐姐》中所言:“姐姐,是一个小男孩对于神秘的异性世界的第一部教材、第一位教师和第一间课堂……既是可呼其乳名的小妈妈,也是恋人之前的恋人,更是成长恰如其分的台阶”[3],换而言之,在一个多子的家庭里,姐姐从小就承担起了照顾家务、关心弟弟妹妹的职责,因此,弟弟总是把姐姐作为自己的依靠,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的。以“姐姐”为体裁的文艺作品大多也是表现弟弟或妹妹对姐姐的爱和依赖。顾城在《铁铃——给在秋天离家的姐姐》组诗中诉说了对姐姐的怀念,张楚的歌曲《姐姐》诉说了姐姐遭受屈辱的不幸,朱哲琴的《阿姐鼓》讲述了一个血腥而温情的“人皮鼓”的故事,同样是充盈了对姐姐的怜悯。

海子的母亲操采菊曾经读过私塾,能识文断字,他的父亲则是个半文盲。小时候,母亲给予诗人的爱远远多于父亲的关怀,因此,在海子心中,母亲是圣洁的。海子没有姐姐,在他独自一人漂泊于北京时,他遇见了一个有着“姐姐”气质的人,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个“姐姐”究竟是谁,但不能否认的是,她像母亲一样温柔地关怀海子,给予他温暖,让他对她产生了摆脱不了的依赖。于是,这个“姐姐”成了他日夜呼唤的人。

认为“姐姐”是白佩佩的人大概是从海子的另一首诗歌《美丽的白杨树》中找到了“线索”。在这首诗中,海子这样写道:

“可还记得 一阵雷声 自远方滚来

高高的天空回荡天堂的声响……

美丽的白杨树 这是一名无名的诗人

使女儿惊讶 而后长成幸福的主妇 不免终老于斯

这是一位无名的诗人使女儿惊讶

美丽的白杨树

这多像弟弟和父亲对她的忠实”

有人指出,题目中“白杨树”暗指“姐姐”姓白,于是便和白佩佩吻合了。诗中,海子借白杨树来隐喻他的情妇“姐姐”,可能与她修长挺拔的身段和风姿绰约的气质有关; “一位无名的诗人”显然指她爱好并写过诗歌;“女儿”说明她生了个女儿——这,也许就是她虽爱海子,却不能与他结合的障碍之一吧?“像弟弟和父亲对她的忠实”一句,“弟弟”指海子自己,“父亲”则指称她丈夫,他俩分别以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她。

不管“姐姐”是谁,可以肯定的是,海子的心中一定是有这样一位“知心姐姐”的,这位姐姐也许是平凡世界中的人物,也许已经升华成海子心中的崇拜之人,都不妨碍我们以“女性崇拜”去解读《日记》。所以,笔者认为,这个“姐姐”是带上了海子主观情绪的一个现实存在的人物。在海子心中,她是一个能想母亲一样关心自己,听自己诉说心声的理想女性。

原创|从“姐姐”形象解读海子的《日记》

02以“姐姐”意象为中心解读《日记》

解读的重点显然要落在“姐姐”二字上,笔者认为,《日记》全诗围绕着“姐姐”展开。

短诗一开头,海子就向“姐姐”交待了自己所在的地点“德令哈”,以及诉说此话时的时间——“今夜”。海子用黑夜作为令人忧伤的背景弥漫了整个空间。“夜色笼罩”喻示着诗人内心无限孤独而绝望的境遇,与下一句的“只有戈壁”相呼应,用肃杀寒冷的意象烘托内心的悲凉。值得一提的是,在海子心中,“黑夜”具有一种凄凉的美,他多次把女子美丽的黑发比作黑夜,如“在有太阳的弯曲的木头上/晾干你美如黑夜的头发”【《幸福》(或我的女儿叫波兰)】,因此笔者认为,在这里“黑夜”不仅暗示自己内心的悲伤无边无际,同时也暗示“姐姐”在诗人心中的高贵与庄严。

第二节是诗人对悲伤的进一步阐述。“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草原”与上一节的“戈壁”相对,诗人本以为火车驶出荒芜的戈壁,进入有些生机的草原,自己的心能有所慰藉,但草原依旧被黑夜笼罩,与戈壁一样,显得那样广漠而冷峻,诗人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于是,空旷的草原与诗人“空空”的两手结合到了一起,加剧了他内心的空寂。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应届大学毕业生必须服从国家的分配,海子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后因难以实现自己曾经远大的抱负,时常感到失落,再加上他的四次恋爱不如意,他无疑就感到事业爱情两空空了。因此,他陷入了绝望,甚至连一颗泪滴也无法握住,也就无法控制自己弥漫在心中的悲哀。在“一颗泪滴”的重量面前,行尽草原的诗人,遭遇了生命中的严重时刻:要么被它继续压倒降服于它,要么在这晦暝的时刻的省悟中,获得一个新的空间,去实践第二次的永恒生命[4],似乎就在这最为迷茫的时刻,诗人再次呼唤了一声“姐姐”,似乎“姐姐”已成为他最后的精神支撑,他自我安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向“姐姐”倾诉道:“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荒凉”一词成为全诗的诗眼,不仅指西北小城德令哈地理上的荒凉,更指诗人内心的悲凉与失落。如果这个“姐姐”真的是德令哈人白佩佩,那么海子的火车途径德令哈时,他该是多么的百感交集,其中又会掺杂不少求之而不得的悲凉吧。

诗歌的最后一节是对德令哈这座“荒凉的城”的进一步描述。“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博士徐敏认为,“除了”在这里实现了一个转折,更可以看作一次升华。所有的偶然性被一一排除:“路过的”,是人与此地、此夜的短暂遭逢;而那“居住的”,未尝不是一词未被重新安排的、盲目抛掷的命运。笔者认为这个看法是恰切的。“除了”事实上写出了德令哈小城人烟稀少的荒凉,同时也暗示自己生命中爱过的人也犹如他乘坐的这列火车一样,匆匆而去,与自己有了小小的交集后却悲伤地擦肩而过,因此他用“唯一”、“最后”这样痛彻心扉的字眼,抒发着自己无法排遣的伤悲。在诗歌的前两节,诗人都没有像在这里一样频繁地使用标点符号,而在这里,他一连用了四个逗号,两个句号,语气上的停顿加强了诗歌的凝重感,使得我们在时隔多年之后品读它时,仿佛还能感到诗人当时哽咽的语气。

爱情上的求之而不得,让诗人最终无奈地接受了残酷的事实。“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如果说“姐姐”真是白佩佩的话,这句诗是否意味着,“我还是要把她还给她的丈夫,因为在法律上,她的丈夫永远是胜利的,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弟弟”。但是,尽管诗人不能和“姐姐”做恋人,“姐姐”也可以永远是他最信任的倾听者,而“我”,也永远是那个拥有独立人格的青年。“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长”,“姐姐”是个具有独立人格的完美女性,诗人亦复如是,他和青稞一样都在成长,空空的赤壁,此刻已被诗人重建,这座雨水中荒凉的城,此时因为诗人心中有了“姐姐”这个圣洁的女性而焕发出了光辉,终于有了一丝生命力,自在圆满。不知这是不是诗人在不停地呼唤“姐姐”时,终于得到了慰藉和平复?

最后,诗歌出现了最令人潸然的一句:“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这句诗与第一节首尾呼应,似乎体现了诗人“自在圆满”的观念。但事实上,也许这一刻火车又驶离了草原,车窗外再次呈现出戈壁茫茫的景象,诗人心中刚刚筑起的一点希望又悄然化为乌有,“两手空空”的哀伤再次占据心头。于是他不得不再次呼唤“姐姐”寻求安慰,似乎此时此刻只有姐姐才能安慰自己,重塑诗人内心的一星希望之火。秦晓宇认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这句诗所唤起的是一种包含了亲情与爱情的疼痛与柔情,姐姐是失败的成长所能退守的最后一座感情堡垒”,可见,诗人哀伤到了何种程度,连平日里关心纽约和耶路撒冷的孩子能否“一同梦到了城市外面的麦地”(《麦地》)的海子,在这样难以抵御的悲戚之中,都无心关心自己平日最愿意关注和梦想的事情,心中只剩下唯一的感情倾诉对象——“姐姐”,一个“想”字,道出了诗人心中所有的感情:在悲伤中,仅仅剩下想念。

或许,由于社会和空间的阻隔,“姐姐”无法再来倾听诗人的诉说,但诗人依旧执着地幻想“姐姐”能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理解自己的心。“姐姐”或许已经虚幻成一个感情的符号,成为诗人情感的支撑。一旦这个支撑崩塌,诗人就会陷入痛苦的境地难以自拔。就在这首诗完成后的第八个月,海子就在呼啸的列车声中离开了人世。

《日记》仿佛一支动人的绝唱,它起承转合衔接自然,韵律低回宛转,仿佛是一首如泣如诉的挽歌。它用反复渲染的手法强化了诗人感情主体与外界客体的冲突,自己的内心越是悲伤,外界景物就越是用苍凉的阴冷让他的心情雪上加霜。正如徐敏所说:“无论是对‘姐姐’的吁请,还是对尘世生活的眷恋,都在时间的叙述中隐伏着某种紧张与危机,从而使诗歌在描述人间温暖幸福的同时伴随着不安,诗歌的特殊情味也正来源于此”[5]

参考文献:

[1] 陈青山. 浅论海子诗歌中的女性形象[J]. 文学教育,2009(8)

[2] 谭五昌.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海子诗歌精品[M]. 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200,201

[3] 秦晓宇. 七零诗话[M]. 甘肃:敦煌文艺出版社,2006:190

[4],[5] 徐敏. 今夜的守望——读海子的《日记》与《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J]. 文教资料,2006年5月下旬刊

本文来源:从“姐姐”形象解读海子的《日记》

作者:林哲,天津大学文学硕士,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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