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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社火之:腊月二十三灶王爷儿要上天

作者: 时间:2023-02-01 16:09:02 浏览量:

“把日月好比是千条线,四季好比是四张弓。日月东西转光阴似箭,催老了多少美少年。天上的云多了天不晴,世上的人多了心不公。地上的石多了路不平,河里的鱼多了水不清。”

田大牛唱到兴处,索性从炕上站了起来,邻坐的几个人忙往后退着给他腾地方。

“把日月好比是千条箭,四季好比是四张弓。日月东西转光阴似箭,尘世上催老了青春少年。把这些闲言表不尽,听我把十不亲细表分明。”

众人屏气凝神,静静谛听。这是一首叫“十不亲”的青海贤孝,一首歌里唱尽了人间冷暖,生活寒苦。无论男女老幼,官家百姓都能从里头听出点自己的影子来。炕下心肠软的几个老年妇女们动了情肠,被惹得掉下了眼泪,忙借着打哈欠的劲儿偷偷遮拦过去。

“老天爷亲了日月明,地亲了万物才能长成。儿女们亲了父母当人,先后们亲了谦让合心。女婿们亲了多上丈人的门,姑娘门亲了把父母孝敬。朋友们亲了常来常往,当家儿亲了帮忙要紧。弟兄们亲了家再别分,夫妻们亲了家道太平。这才是国正天心顺,世上的官清了留下贤名,家有妻贤夫祸少,堂前子孝父心宽。一辈儿古人一本经。亲里吗不亲在人心。要听曲儿的名和姓,十不亲留下警钟鸣。”

田大牛一会儿引吭高歌,一会儿又浅唱低吟,每句结束处又有一丝颤抖的尾音,声声入耳,声声沁心。

一曲终了,众人半天才回过神来,缓了劲儿后大家起劲鼓掌喝彩,掌声喝彩声只差没把屋顶掀翻了。

这个晚上,谷满仓家热闹得像过节一样,大老爷们几乎全喝醉了,女人们也没少喝,据说张铁匠媳妇也喝多了,抱着院里那颗还有血迹的猪头哭了半天,一个劲儿管猪头叫三哥,还猛亲了几口。大家折腾到半夜才纷纷离去。

谷满仓从县里打来的一加仑白酒被造了个底儿朝天,一滴没剩。酒虽然没少喝,事儿却办成了不少——晚上大家喝酒期间聊起了社火的事情,得知角儿还差几个没请上,大家都想起了办法,个个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谁家男人刚从城里打工回来,该让他演个八大光棍,谁家大小子放寒假了,他演个尕棒子也成。。。。。。人多力量大,办法也多,谷满仓挺难肠的几个最后的角儿全都定下来了,本人在场的当时抓了酒杯,没在场的由着父母兄弟或亲戚朋友待劳也抓了酒杯。

唯一且最重要的灯官老爷却一直没着落——大家都知道除了乔大爷谁也整不了这个,也就爱莫能助了。

所以谷满仓满腹的心事虽然解去了一半,但那一半还齐齐整整地像门口的柴火垛子一般摞在他的心里,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个解法。一想起来头就疼——这件事儿就像一只小手,一下又一下抓挠着他的心。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可这东风咋借来,他可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腊月二十三,灶家娘娘要上天。

小门小户的庄稼人只求平平安安,不求大富大贵,平时也多是临时抱佛脚的多些,对灶王爷却马虎不得——据说这老两口是上天派来的,一年蹲在灶火堆儿里,专门打探主家的零七八碎事儿,人们自然求他们“上天去多言好事,下界回宫降吉祥”。

除了腊月二十三晚间得给灶火爷准备纸马粮草,还得放一些糖豆在供桌上,好把他们的小嘴儿拿糖哄甜了——只求在玉皇大帝那里别胡说八道。这天家家户户还得打扫家院,庭院堂屋,厨房牲圈,花园草房,凡是能落灰尘的地儿都得打扫干净,家里的每个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

虽然前半夜的酒味还没散尽,脑子一阵又一阵犯迷糊,谷满仓仍然还得大清早起来,先赶着牲口挑着水担上大沟里挑水,回家还得帮老伴儿煨炕喂猪做早饭,七七八八零零杂杂的事儿干了一大堆,直到太阳爬到东边的割石柴山上才算有了点眉目。

老两口正准备吃早饭,大门一响,儿子谷大地推门进来了。进门就喊爹,妈,我回来啦。谷大地背上扛着一个硕大的双肩黑包,手里还拎着一个棕色的皮箱,也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看着不轻省。谷大妈忙放下碗筷迎了上去,接过儿子手里的皮箱,疼爱地拿围裙给他擦了擦脸,嘴里念叨着,大老远的你咋拎这么多东西,走恁急干啥,瞅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儿,别人以为后头狼撵你哩。

谷满仓却稳坐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吸着烟,见到儿子回来心里自然高兴,面上却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除当作为父亲所保持的那点威严外,他确实对谷大地有些意见,家里两个老人都忙得四脚朝了天,你学校都放假好几天了,咋不紧着回来帮帮我们。

谷大地可不管这些,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坐在谷满仓对面,拿起桌子上的烟点了一根,歪头对谷满仓说,爹,看你这脸色不咋好,是不是昨儿又喝酒了?说着啧啧砸吧着嘴摇摇头转脸对谷大妈说,我爹一喝酒就没个够,肯定又喝多了对不对?我耳朵根子烧了一晚上,昨晚指定又骂我来着,骂我啥了您跟我唠叨唠叨。

谷大妈嗔怪地瞪了老头子一眼说,他一喝点酒嘴里还能吐出点啥好玩意来,无非是上骂天下骂地,追鸡骂狗没一刻消停呗。

谷满仓瞪了老婆一眼说,一大清早的你这嘴就没闲着,儿子刚进门你不赶紧盛碗饭给他吃?说完又指着谷大地说,怨不得你爹我嘴碎,家里都忙成啥了,你一天在县里晃荡啥哩?咋就不想着早点回来帮爹妈干点活儿?

谷大地笑呵呵地说,得,又开始了。我知道一进门就得挨你批。但今儿个你可批不着我,我有法儿哄你高兴。说着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对着谷满仓说,爹,我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谷满仓佯装生气,照着儿子的脑袋拍了一巴掌说,还跟你爹装上了,有啥屁赶紧放,今儿咱们活儿可多着呢,我可没闲工夫跟你逗咳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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