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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作者: 时间:2023-03-17 12:05:24 浏览量:

铁十师张怡华(遗作) 梅梓祥推荐

张怡华战友发来《金色柴达木》,我读过,愿意推荐给战友。

除了故乡,什么样的地方让我们牵肠挂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探访你?这个地方不是繁华的北京、纽约,也不是波光云影的三亚、北戴河,而是荒凉的大漠、戈壁,是铁道兵战士流血汗、献青春的千里铁道线。

张怡华七十年代当兵修建青藏铁路,在青海仅仅3年,一生不能忘怀。近几年,不顾年迈体衰,先后2次与全国各地的战友组队重返青藏铁路。《金色柴达木》记录了早年工地决战、边疆胜景。戈壁风情、营区生活,像一帧帧老照片呈现在眼前。只有刻骨铭心的感情,才有细致入微的记忆。虽然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但点点滴滴的断片,足以折射一位铁道兵老战士对青春和军营的深深眷念。

——梅梓祥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柴达木

《金色柴达木》

张怡华(遗作)

柴达木,我来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20世纪七十年代,青藏铁路重新上马。原铁道兵7师、10师数万官兵挥师大西北,在哈尔盖至格尔木653公里的铁路线上,展开了雪域天路大会战。

连队驻扎在关角山下,那个地方叫做察汗诺。隶属于乌兰县铜普公社。

察汗诺,一个富有诗意的地名,宛如一颗明珠镶嵌在柴达木盆地中。这里高山矗立,盛产雪山。这里有戈壁沙滩,盐湖沼泽。这里有辽阔草原,牛羊成群。最令人惊喜的是,沿青新公路往乌兰方向的高山上有成片的绿色树林,这在柴达木是难得见到的。

六月,刚从严冬走来的柴达木,小草发芽,万物复苏,苍莽高原充满无限春光。这是高原的春天,也是一年里最为撩人的季节。牧民从冬季牧场迁往水草丰美的夏季牧场,转场的日子里,牛羊在草原上缓缓流动,掀起阵阵沙尘。羊群咩咩声、牛群吼叫声、藏獒犬吠声,马背上的牧歌声……行游在诗歌天堂的牧羊人,以红柳花穗做笔,以绚丽云彩为纸,以醇香酥油茶为颜料,歌唱着柴达木多情的山山水水。

营房依山脚而建,帐篷一半掩埋在地表以下,帐篷里修有地火墙,直通帐篷后面的烟囱。冬季,尽管外面天寒地冻,帐篷里却暖意融融。火炉边有个水坑,用过的水必须倒在水坑里。水不能倾倒在帐篷外面,滴水成冰的冬季,水到地面就成为了冰面。未上高原前,上过高原的老兵说,上高原要准备一根棍子,棍子是在撒尿时用来敲打冰尿棍的,如不及时敲打,拉出的尿瞬间就会形成抛物线状冰尿棍。此话虽然有点夸张,用来形容高原寒冷, 并不是太过分。

灌木林、柏杨林、灌木林。沿高山有规有矩地平行生长着,宛如三条绿色腰带紧紧地缠绕着美丽雪山,成为柴达木一道独特风景。晴好的日子,战友们相约攀登连队后面的高山,那是需要勇气的。走过松软草地,蹚过干涸小溪,经过灌木丛林,山势逐渐陡峭起来。路边的旱獭,小兔们瞪着机灵目光,或坐或蹲,望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因为地大物博,人烟稀少,草原上能见到成群的野羊和奔驰的野马,也有狼群在连队操场边做过短暂停留,观看正在上早操的我们,连长见状,紧急收队回营,并无恶意的狼群倏地一溜烟似的奔向了峡谷之中。柏杨林生长在半山腰,树干虽然不是粗壮,却是从远古走来的原始森林,树龄都有着上百甚至上千岁了。再往上,山上石头挤挤挨挨,巨石叠着巨石,这里没有鸟语花香,没有青葱树木,就连极为普通的泥沙、泥土也没有了,完全进入到金色石头世界之中,陪伴我们的只有稀薄的空气和粗重的喘息声。

巨石上小憩。山顶积雪皑皑,晶莹剔透。仰望蓝天,天空湛蓝,洁白云彩变幻着花样在头顶盘旋。山下的青新公路象一条金色哈达由远而近,由近及远飘向远方,偶尔经过的汽车像只甲壳虫在公路上缓慢爬行,汽车驶过,搓板式的路面上掀起的阵阵尘浪,随着大风飘逸而去。

柴达木,对于曾经在风雪青藏线战斗过的铁道兵来说,是个难忘而又眷恋的地方。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修建格尔木车站

2007年9月,我和11位战友重走青藏线。战友们来自山东、广东、湖南、湖北、江西、四川、江苏等地,年迈的我们,在似曾熟悉的风景里寻找青春足迹,寻觅青春芳华。

从西宁往西,经过烟波浩渺的青海湖,翻越3817米橡皮山。辽阔的戈壁沙滩敞开博大而又深沉的胸怀,将我们又一次紧紧地拥抱。原铁7师宋爱华、邢玉英、石维佳等女兵回来了。原铁10师杨龙兵、付维娜、张怡华等战友回来了。原520指挥部刘大生、张青松母女、快乐风夫妇也回来了。

在短短几天朝夕相处接触中,我理解了我的战友们为什么不顾年老体衰、克服各种困难,千里迢迢再回高原,为什么是那样热爱柴达木?

那是因为曾经的柴达木情结。因为一种铁道兵精神。

刘大生,1968年入伍,一个在格尔木工作了将近9年的老兵,转业回乡后担任过江西省萍乡市计生委主任。几十年了,他依然牵挂着大漠深处的格尔木,总想找机会再回自己曾经奉献青春的地方去看看。从网上得知我和战友们将重走青藏线,他与原520指挥部通信连指导员张青松母女来到西宁与我们汇合。集合后我才知道刘大生战友身患糖尿病,每天需要注射胰岛素才能维持正常生活。他告诉我,今年刚刚退居二线,才有时间再回高原,圆梦天路。

与刘大生一同提干的战友转业后留在德令哈银行工作,我们到达德令哈时,战友到陕西出差,委托办公室吴主任接待了我们。在德令哈火车站庆华广场,海西朋友为我们献上洁白哈达、敬上青稞美酒,令一帮老家伙感动不已。在我们亲手修建的德令哈火车站广场上,将洁白的哈达、蓝天白云、戈壁雪山,还有激动的泪水,一起定格在记忆的空间,作为永久纪念。

2010年夏天,刚满60岁的刘大生告别亲人和战友,去了遥远的天国。写下这段文字,作为对战友的怀念。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铁路经过一望无际的察尔汗盐湖,铁道兵第7师34团指战员开上盐湖,就地取材,挖盐壳,造盐屋,安营扎寨,投入施工。

德令哈,海西州州府。蒙古语是“金色的世界”。20世纪80年代著名诗人海子写下了《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仅仅两句,就将德令哈的空旷和大气,描写得淋漓尽致。德令哈之美,美在一个辽阔,美在一个纯粹。没有到过德令哈的人,不敢想象德令哈会有如此宽广的戈壁滩,会有如此秀美的大草原。我甚至有些羡慕居住德令哈的人们,羡慕那些低头吃草的牛羊,能汲取牧场上天高云淡的灵气,悠闲地享有大自然的赠予。

从德令哈去格尔木,汽车行驶在广袤的大漠深处,柴达木虽然荒凉,却风情十足,魅力无限。一天时间里,经历了时而阳光明媚,时而乌云翻滚,时而冰雹雪裹的高原天气,再次享受了久违的“东边太阳西边雪”的高原风情,风雨过后,天边的“海市蜃楼”恍惚将我们带到了那神奇的仙境。啊!是仙境啊似梦境,一切都在戈壁沙海中,呼啸而来的汽车,将我们拉回了现实生活中,证明我们还是生活在地球之上。到过这里的人回来说,到了柴达木,才知道祖国疆域辽阔,才知道戈壁沙漠澎湃,才知道高原盐湖神奇。

察尔汗盐湖,位于柴达木盆地中部,盐湖面积有五千多平方公里,是西宁前往拉萨的必经之路。宋爱华、邢玉英,两位女兵来自原铁道兵第7师,随同部队参加过察尔汗盐湖中“万丈盐桥”施工。盐桥全长为32公里,折合市制可达万丈,横跨整个察尔汗盐湖,被誉为不见桥墩的“万丈盐桥”。这里,没有碧绿的湖水,没有草木鱼虫,有的却是取之不尽的岩盐。远远望去,玉带似的盐桥,旁无护栏,下无桥墩,更无流水。路面平滑光洁,笔直坦荡。

站在盐桥路基边,她俩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30多年前那段艰苦卓绝的军旅生活依旧记忆犹新。邢玉英战友指着一望无际的盐湖告诉我们,当年战士们在盐湖里挖盐壳,造盐屋,以大无畏的铁道兵精神,攻坚克难,配合科研人员破解了铁路通过盐湖的重大技术难题。为了稳固路基,官兵们在震动液化地带打下了五万六千多根挤密沙桩。这些沙桩,就像一根根支柱,把路基和火车稳稳地托在盐湖之上。铁路通过验收时,专家对铁路通过盐湖如是说:“万丈盐桥”是特殊人员,用特殊材料,特殊方法,修建的一条特殊的盐湖之路。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铁道兵第7师34团16连被命名为“盐湖筑路攻关连”。

次日,从格尔木坐火车回西宁。出格尔木不久,列车行进在“万丈盐桥”铁路上,经察尔汗火车站,盐湖风光尽收眼底。采盐船正在盐湖里作业,鳞次栉比的楼房,穿湖而过的青藏铁路,纵横交叉的盐湖公路。湖面泛起层层波澜,犹如一面银色宝镜,将延绵雪山也镶嵌在了盐湖之中。坐在列车窗口的我们,在惊叹大自然神奇的同时,也感慨着当年的我们,铁道兵在自然环境极其恶劣,施工环境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喝令雪域天堑让路,万丈盐湖成为坦途。曾经有战士诗人赞颂铁道兵,是伟大时代,成就了伟大的铁道兵,是伟大的铁道兵,创造了人间奇迹。

2012年7月。我和来自湖南、甘肃、青海等地的8位战友,从西宁经天峻大草原,又一次投向了柴达木的怀抱。

当汽车穿越海拔3847米的关角山;当目光停留在隧道山坡边的烈士坟茔;当武警中队长下令紧急集合欢迎老班长;当看到年轻战士们脸颊上的“高原红”……刹那间,泪水,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邓衡中队长告诉我,关角隧道是雪域天路的咽喉要塞,也是军事重地。战士们常年驻守在人烟罕至的地方,与外界完全隔绝。高原缺氧,空气稀薄,米饭和馒头是夹生粘牙的,开水烧到70度就沸腾了。在互联网发达的今天,连队的电视不能全天候开放,在有限的开放时间里,电视是战士们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径。

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回旋,思绪又回到了30多年前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铁道兵第10师47团指战员,闯难关,排险情,经过1000多个日夜奋战,打通了这座高原长隧。

关角隧道全长4009米, 是控制工期的关键工程。隧道地质情况复杂,多处断层切割,岩石松散破碎,涌水量大,先后发生大小塌方130多次。特别是高原缺氧,施工困难。担负施工的铁道兵第10师47团指战员,闯难关,排险情,经过1000多个日夜奋战,打通了这座高原长隧。

“关角”的藏语,是登天的梯子。关角山,是通向柴达木盆地的“东大门”。关角隧道是修建在这天梯上的地下长廊,隧道全长4010米,洞内轨面最高处海拔为3692米,是当时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铁路隧道。这里长冬无夏,气候严寒。空气稀薄,四季雪飘。

1975年4月5日,关角隧道出口发生大塌方,正在洞内施工的127名指战员被密密实实地堵在了隧道里面。袁武学,原铁47团宣传股干事,他见证了那次救援抢险全过程。前几年我俩在西安见面,说起那段曾经的往事,武学战友依旧心有余悸。他说,那是一个令人牵肠挂肚的一天,是与死神搏斗的一天,也是与时间赛跑的一天……经过14个多小时的奋力抢救,死神最终在英勇的铁道兵面前颓然退却。

后来,《解放军报》用整版篇幅报道了关角隧道大塌方全过程,回放了那惊心动魄的那一幕,高度评价了解放军某部指战员用一腔热血、一片忠诚、一种精神奏出了一曲《共产主义的精神凯歌》。2011年,我在北京参加一个铁道兵文化年会,会后安排参观国家博物馆。博物馆副馆长都海江也是曾经的铁道兵战友,老兵的到来,他全程接待并陪同参观。他告诉我们,博物馆里有铁道兵修建青藏铁路的文字和视频的展区,还有中央军委授予铁道兵50团13连“风火山尖兵连”的文字介绍。同行的战友说,这是铁道兵的国家记忆,也是国家对铁道兵的永远纪念。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铺架队日夜向格尔木挺进。

察汗诺车站对面,建起了一座大型焦化厂,这里曾经是原铁50团14连驻地,也是我们曾经挥洒青春汗水的地方。高耸的烟囱吐着红红的火苗,给荒凉的草原带来了无限生机。工厂在盐湖中修建了公园,人工便桥、楼台亭阁,倒映在明镜似的湖水中,宛如风景秀丽的江南水乡。

有人说,柴达木“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氧气吃不饱”,是个“听而生畏”的地方。也有人说,柴达木是个聚宝盆,是个在马头琴旋律中尽情歌唱,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这里有洁白无垠的雪野,有挺拔高峻的山脉,有深邃静谧的湖泊,有广袤无际的戈壁,有清澄见底的河流……这里有划一根火柴就能点燃的油砂,也有剥开盐盖就能捧出珍珠的盐湖,还有削去山皮就能挖出煤炭和黄金,引一股溪流就能耕种青稞和小麦的地方……

因为文学,我在网络认识了在花土沟油田工作的付溶太女孩。因为有过在柴达木的经历,在虚拟的网络,我俩成为了文友。虽然我没有到过花土沟,我从她的QQ空间里知道了花土沟的些许,也略微知道了冷湖、茫崖、大柴旦、小柴旦的昨天和今天……付溶太在QQ里告诉我,她的父辈们从1954年起就踏进了这个所谓的“聚宝盆”,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油田安营扎寨。20世纪50年代有首《我为祖国献石油》歌曲,歌词中“昆仑山下送晚霞”,说的就是位于昆仑山下的青海油田。在那难忘的岁月,石油人战戈壁,斗风沙,在杳无人烟的柴达木架起了磕头机、铺设了输油管,他们用“献了青春献子孙,献了子孙献终生。”前仆后继的柴达木精神,建成了中国西部非常重要的能源基地。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藏族同胞参观铁道兵架设桥梁。

虽然我在柴达木只待了3年时间,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全部,但这里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因为我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这里,那条跨越唐古拉山的青藏铁路,更是历练我人生,磨炼过我意志的地方。在遥远的南方,年过花甲的我,依然牵挂着那荒凉而又充满诗意的地方,魂牵梦萦中,我将一个老兵的情感,默默地借助那春去秋来的鸿雁,转达着我对柴达木深深的眷恋。

今天,新时代擂响了新征程的战鼓。奋进的柴达木人一定会跟随祖国步伐,在世界屋脊上继续书写时代新篇章。我的心灵也将紧贴那金色的土地,聆听来自柴达木的丰收喜讯。

原创散文 - 金色柴达木

原铁50团8位战友重走青藏线,在关角隧道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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