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几次互助，都绕不开酒。

互助土族自治县，是中国唯一的一个土族自治县。土族女子的衣服上饰有七种颜色，恰似天上的彩虹，所以土族也叫彩虹民族。互助有个“彩虹部落”，是个4A级旅游景区，每次来互助，这是个必去的地方。

 

 

彩虹部落迎接客人的礼仪就是敬酒。客人远远地走来，他们早已准备好了酒，恭敬地端到客人面前，酒是当地酿造的青稞酒，清冽醇香。景区里面有博物馆，有民居，有作坊，还有娱乐设施，俨然村落，人们在里面可以了解土族的历史文化和民俗风情。这里表演的土族婚礼别有风味，在整个婚礼过程中，酒是不可缺少的，因了酒的存在，才使婚礼喜气充盈，热闹非凡。

彩虹部落里有酿酒作坊，是传统的手工作坊，用土法酿酒，酿出的酒叫酩馏酒，原料用的是青稞。进入酒坊，一股酒糟味扑鼻而来，大小的坛子里装的都是酩馏酒，如果不怕醉，可以尽管品尝。土法酿酒在互助民间十分普遍，土族群尤其擅长。青海省湟中县拦隆口镇慕容古寨的酩馏酒也很出名，它们的酿造方法是一样的。古诗中所说的“浊酒”“村酒”“村醪”都是土法酿造出来的酒，杜甫诗“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中的“旧醅”就指自家酿造的陈酒，白居易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中的“新醅”就是刚酿出来的酒，不管是“旧醅”还是“新醅”，大概都是土法酿造的酩馏酒。

互助是青稞酒的故乡，酿造青稞酒的手工作坊依然存在，但真正代表青稞酒品牌的还是那些青稞酒厂所产的酒，互助的青稞酒厂很多，青稞酒的品牌也很多，酒厂有国营企业，也有私人酒厂，品牌如“天佑德”“世义德”“永庆和”等等。我参观过青海互助天佑德青稞酒股份有限公司，这是中国最大的青稞酒厂，它和酿造酩馏酒的手工作坊完全不同，这是现代化的酿酒企业，采用现代工艺酿酒。高大而华丽的储酒间里摆着各种度数的青稞酒，供人品尝，即使非常能喝酒的人，也不敢多喝。有一种巨大的容器叫酒海，是专门用来储酒的，工作人员介绍，最大的酒海能装五吨酒，酒海里面的酒不能完全舀干，否则酒海就会干裂而不能用，人们常说“酒海不干”，看来是有原因的。

 

 

互助县城酒厂林立，漫步在县城街道，不时可闻到酒的香味，难怪人们说，“互助的苍蝇都要喝二两酒哩。”街道上的酒坊几乎都卖散酒，洒坊里一溜都是大肚黑瓮，瓮上盖着包了红布的酒盖，瓮身上贴着大大的“酒”字。其他地方也卖青稞散酒，比如我的家乡青海大通，但那些地方的散酒是从互助运过去的，互助街道的散酒却是自家生产的，都是自产自销，价格自然也便宜一些。所有的坊主都会让顾客先尽情品尝，尝够了再买，如果不加把持，转不上两个酒坊就会飘飘欲仙。杜牧留下了“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诗句，使杏花村酒千年闻名，互助街上不用问，抬眼就是“酒家”。

青稞酒的历史十分悠久，据《青海通史》记载，“著名的互助青稞酒酿造业起步于明代中后期。据口碑资料，约为明末清初，有在青海经商的山西商人延聘家乡工匠，引进杏花村酿造工艺和配方，酿造出了清澈透明，香气扑鼻的威远烧酒，该地酿酒业至今盛而不衰。”可见，威远烧酒（即青稞酒）与山西杏花村有渊源关系。可以肯定，在山西商人引进工匠之前，互助就有酿酒的历史，这就是当地人酿造的酩馏酒，山西工匠改进了酿造工艺，酿造出了威远烧酒。青稞酒为什么又叫威远烧酒呢？因为互助县城所在地是威远镇。据《青海百科全书》有关条目，“明嘉靖十四年（1535年）在此筑威远堡，驻军戍守”“设县时称威远镇，取威震四方之意。”威远镇十字中心有一座鼓楼，是互助八景之一，鼓楼始建于明天启四年（1624年），至今已有近400年的历史。

青稞是青藏高原的特有作物，生长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区，互助地处祁连山南麓，平均海拔3000米左右，土地广袤，适宜种植青稞，丰富的原料加上特有的水质，为酿造青稞酒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可以想象，在家家能酿酩馏酒的年代，人们用一小部分青稞酿酒，其余的食用，酿得的酒用来招待客人或闲时小酌，生活就有了情趣，人情就有了温度。青稞是人们的物质依托，酒则是人们的精神寄托。

在威远镇，我绕着鼓楼走了一周，想象着它的历史，也想象着青稞酒的历史，时常感觉一股悠悠的酒香沁入心脾，也感觉有一股意蕴融化于心间。那感觉是一种物质和精神交融的东西，是自遥远的祁连山麓传来的彩虹般的歌声，一种飞扬的气息。青海互助天佑德青稞酒厂举办了一次诗歌大赛，一个叫大枪的北京诗人得了一等奖，他的诗是“浊酒称雄何时封？人和天佑德为宗。三千海拔青稞色，醉染昆仑一万峰。”（《重访天佑德饮青稞酒感兴》），我觉得他写出了青稞酒的神韵。我在几次的互助之行中受了点启发，也试着写了一首诗，算是续貂之作：“佳酿青稞有窖藏，盛名威远镇八方。开坛醉倒长安客，酒海胸襟胜宋唐。”（《威远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