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余伯良

图片/选自网络

一个神秘的地方

1968年初，我们医疗队20余人从西宁市出发来到海晏县做野外工作。我们每个队员都是在省公安厅备了案的，而且发了临时通行证。领导在出发前反复叮嘱我们，不允许接近“综合机械厂”，更不能窜到厂里去，否则后果自负！如果在草原上碰到巡逻的解放军战士，要主动出示通行证，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我们单位每年从4月到9月都要派多个医疗队到青海广阔的草原上去。因为我们单位的特殊性，“文革”开始不久就实行了军事管制，不允许胡折腾，工作照常进行。我们单位的实验室是建筑在地下的，建筑工程师都很惊讶，他说他一辈子没有建个要求如此高、建得如此牢固的建筑。实验室的管理相当严格，任何非实验室人员均不得入内！青海省很广阔，我去过许多地方，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去海晏这样神秘的！

如今的金银滩位置（从1958年到1987年金银滩在地图上是见不到的）

金银滩草原一角

金银滩草原位于青海省海晏县，它的西部同宝山与青海湖相临，东部和北部都是高山峻岭环绕，南部与海晏县三角城接壤，面积大概1100平方公里。过去金银滩是个神秘的地方，听说有条专用铁路通到大山里面，火车快到工厂前司机要换人，换成工厂内部的司机。

这是专用铁路遗址

我们在金银滩草原工作，远远望去，山上有不少高射炮

当地牧民迁走了许多，经常见到的不是牧民，而是军人。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巡逻兵

1964年9月我从医学院毕业分配到西宁801信箱单位工作。10月我就参加了在西宁举办的农村“四清”进村前集中培训。一天，大家突然从报上见到我国第一颗原子爆炸的消息，众人情不自禁，欢呼雀跃！

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

现场同志们欢呼雀跃的情景

我们终于打破了美国的核垄断！要消灭核武器，必须自己首先有核武器。我当时猜想，原子弹就是海晏县那个“综合机械厂”制造的（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改名为221厂）。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谁也不说出口。我们海晏医疗队的同志们都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特别重，我们不仅仅是在草原上进行一号病的疫源调查，灭獭拔源，我们还是在保护研制核武器的人员不受这种烈性传染病的感染。我们虽然住的是帐篷，睡的是行军床，吃的是杂面馒头、粗茶淡饭，很难得吃上一次肉。但是我们干劲十足，信心满满，我们是在间接为祖国的核工业做贡献。想到这里，我们就感到自豪！那时大学生里党员很少，我们班上40余人只有两名党员，一男一女。女的是河南人姓李，长得漂亮，毕业时就分配到那个厂。听说她男朋友是郑州一所大学化学系毕业的，但出身不好，她知道进了“综合机械厂”就得吹掉。那个厂对配偶也是要查三代的！她哭得死去活来，开始不想去，后来一个小车开来专门接她，在招待所住了两天，不知道怎么做的工作，她最终还是去了那个厂，从此音信全无。我们就工作在她们厂外围，但是无法联系，也不能联系。听说她们厂核心部分都在山洞里。一想到我们都在为祖国的核工业发展做贡献，大家心里就坦然了。

原子城的昨天和今天

法定甲类一号烈性传染病（简称一号病），传染性强，病死率高。腺型可通过接触传染，肺型则通过空气传播。一号病如不及时有效治疗，容易转成败血症而丧命。欧洲中世纪黑死病（一号病）短短4年时间，就夺去了近600万人的生命！抗战时期，日本鬼子在东北建立731部队，拿俘虏的活人做试验，并在我国有些地方投放带菌的耗子、跳蚤等能传播一号病、出血热等烈性传染病的动物、昆虫；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美国为了挽回败局竟无视国际公法，在朝鲜搞细菌战。

日本731部队遗址

抗美援朝战争，中方反击美国细菌战

青藏高原的旱獭，兔子般大小，看起来很可爱，很萌。但是牠们却是青藏高原传播一号病的重要中间宿主。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动物间疫源地，确定其范围，并在疫区范围内禁牧，禁止人和动物如狗、猫、狐狸等入内。除了旱獭之外，对其他的动物，我们也用自动铁夹子进行捕捉，然后检验，确定可能传播一号病的其他中间宿主。

旱獭萌萌照

旱獭很会打洞

我们一见旱獭洞，就趴在地上用一米多长的粗铁丝，前面大概有三、四十厘米长包裹有几层法兰绒的工具，往旱獭洞里反复探挠。然后拿出来，仔细观察，一见到跳蚤，立刻用镊子夹住往事先灭菌好的玻璃瓶里装，盖上磨口瓶盖。派人马上送进帐篷实验室进行检验。所有探过的旱獭洞我们都要绘图做标记。由此划出一号病动物间疫源地区。

带菌跳蚤会感染人

对于确定的疫源地，我们就用氯化苦往旱獭洞里灌进去一些，然后用手摇鼓风机使劲往洞里鼓风，尽量把洞里的大大小小旱獭杀灭。氯化苦有臭味，既使戴口罩也无法完全挡住。这项工作很辛苦，我们忙不过来时，就花钱请牧民，教他们操作。我们反复给牧民宣传一号病的防治知识，而且免费给他们治病。我们同藏民同胞的关系很好，他们亲切地称呼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的“门巴”。对打一号病的预防针也很积极。现在新冠疫苗接种是打肩部的三角肌，药量少，针头细，基本上没什么感觉。而一号病预防针是往臀部打，药量多些，而且接种后一般的反应也比较重。

我们这次去海晏县，主要任务是保护核工业基地“综合机械厂”。当时虽不清楚金银滩的确切范围，但大体位置是知道的。为了搞得保险些，彻底些，在基地周边很宽的地方我们都进行“灭獭拔源”。我们来时本来带有预防一号病的现成宣传资料，但结合当地实际，我们又写了补充材料。队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这个“写手”。我的桌子实际上就是我们装仪器等东西的木箱子。我坐在帐篷的草地上，趴在木箱子上写材料。晚上照明用的是马灯。

我当晚就熬夜写好了补充材料。第二天一早我们八个人骑马带上一号病的预防针药、宣传资料和我写的补充材料去找头两天就约好碰头时间、地点的巡逻兵。让他们带给机械厂医院负责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53年了！昔日的原子弹、氢弹的诞生地金银滩，如今成了国家4A级青海著名景区。

金银滩原子城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