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犹如一条巨龙,横贯青海省的中部,它的北面是浩瀚干旱的柴达木盆地,南面是众多江河的发源地,包括鼎鼎大名的黄河和长江,向东南延伸的巴颜喀拉山和阿尼玛卿山是藏族人心中的神山。依仗昆仑山,中华文化得以繁衍生息,缔造了灿烂的华夏文明。就让我们随着摄影师的镜头,飞越莽莽高山大河,一窥昆仑孤绝之美。
沿青藏线进入青海,翻过日月山之后,中国地形上的第二阶梯就被甩在了身后。地球上海拔最高的高原——青藏高原已在脚下。初次踏上青海的旅者常会感到一丝疑惑:这里就是青藏高原么?怎会如此平淡?
我第一次到达青海,是和摄影家郑云峰先生一起。越野车经过美不胜收的青海湖北缘,过刚察、天峻、德令哈,直抵格尔木,那一丝疑惑始终伴随着我。是的,这里风雨阴晴无定,空气比东部平原稀薄得多,暮色降临之后温度也急剧下降,属于典型的高原气候,但平缓的地势和单调的戈壁景观,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失落——“世界屋脊”难道不应该起伏剧烈、壮丽雄伟,令人望而生畏么?
我想当然地把青海与西藏的地理景观划上了等号,但在地理学家眼中,这两大同属青藏高原的省区实际上区别明显。西藏就是西藏,尽管地貌变化巨大,但终究属于“青藏高原高寒区”:而青海却可划分为本质截然不同的三大自然区——青南高原区、西北干旱区和东部季风区,“如果你走青藏线,从拉萨到西宁,就地貌、气候、植被、动物、家畜、耕作方式、民居、民族等因素而言,相当于你去了一趟西藏,又去了一趟新疆,还去了一趟甘肃和陕西。”(单之蔷《青海的三面孔》)之所以会有如此奇特的经历,与一座山有着莫大关联,这座山就是昆仑山。
昆仑山把中国划分南北
东西走向的昆仑山犹如一条巨龙,起于帕米尔高原东部,而后沿着新疆与西藏的分界线逶迤东向,横贯整个青海中部。这一列雄伟壮观的山脉与青海北部的祁连山、青海南部的唐古拉山一起,把青海分割为青南高原区和西北干旱区。事实上,被昆仑山一分为二的不仅仅是青海一省,更是整个中国西部。
地质学家早已指出,昆仑山脉所属的那一套岩石系统,并非止于青藏高原东缘,它一直向东延伸,过甘肃,入陕西,又经河南,直抵安徽。地理学家任美锷先生在《中国自然地理纲要》一书中指出,昆仑山至陕西秦岭乃至安徽大别山一线,反映出明显的纬向构造体系。换句话说,地处中国西部的昆仑山与东部的秦岭实际上血脉相连,它们同心协力把整个中国分成了南方与北方!
昆仑山一秦岭就这样成了中国的“龙脉”,被华夏子孙赋予传奇般的想象,被人们顶礼膜拜。地处荒僻的昆仑山更因其难以抵达、无法触摸,被想像为神仙的居所,从而产生了瑰丽神奇、堪与希腊神话媲美的“昆仑神话”。
从文化的角度说,昆仑山是至高无上的,它不仅神奇、神秘,而且神圣。今日的中国人,当他听见“大昆仑”这个词时,所联想到的必定不止于以昆仑山为轴心的巨大地理区域和绝美风景,更包含着对一种文化源头的无限敬仰。
昆仑山孤绝之美
地位如此尊崇的昆仑山,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山呢?出访之后,我曾多次前往青海。每次透过车窗,远远望见那一列列雄浑深沉的山脉,心头就会油然生出敬畏和豪迈。这是属于英雄和众神的山,在这高远荒寒之地,它以孤绝之姿宣谕着自然的伟力。在郑云峰先生所拍摄的数以万计昆仑山影像作品中,既有远望昆仑时那映入眼帘的一线轮廓——或在大雪中苍茫寂寥,或在暮色霞光中绮丽如画,亦有从飞机上鸟瞰昆仑时所体会到的那种震撼。是的,即便是在飞机上,在高空中,借助上帝视角去观察昆仑山,昆仑山仍然一副桀骜不驯、舍我其谁的骄傲模样。
航拍照片最直观地表现出了昆仑山的形态特征。从稍近一点的角度看,昆仑山脉的许多地方都是两三条山岭呈东西向平行延伸,而非只有一条主脊,这一点在新疆境内的昆仑山西段表现得尤为明显:青海境内的东段亦是如此,比如巴颜喀拉山与阿尼玛卿山的“排列组合”,几乎占据了青海东南部的大半地盘。
自然塑造的奇景
山的北面,干旱的塔里木盆地和柴达木盆地把大地染成了干枯之色,中间隔着同样干旱荒凉的阿尔金山。这片荒漠化严重的地方,是亚洲大陆上最干旱的区域之一,但景色常常让人叹为观止。比如位于柴达木盆地的察尔汗盐湖、茶卡盐湖、东台吉乃尔湖等,都是世界知名的盐湖,不仅富甲天下,而且美得如梦如幻。
某个夏季中午,我曾远远眺望茶卡盐湖,只见盐盖如雪原,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在我的认知范围内,盐就是白色的,但熟悉柴达木盆地盐湖的人却说,阳光下的盐田色彩斑斓,“鹅黄、淡绿、翡翠、金红糅在一起,呈现出童话般的绚烂、神奇”。他们会用“艳丽”形容盐田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
柴达木盆地上,长风浩荡,永无止息地重塑着大地的容颜。雅丹地貌就是大风的杰作,是荒漠地区特有的景观。在东台吉乃尔湖畔,万古洪荒般的雅丹地貌不仅是荒漠的一部分,甚至还是湖的一部分——那些形成于7,000多万年前的湖泊沉积物,由于受到地质运动的影响,逐渐隆起并脱离水体,赤裸着身躯,任由大风吹拂,任由风的刻刀将它们雕成有如幽灵出没的魔鬼之城。
干旱是柴达木盆地的代名词,但是向南越过昆仑山,青南高原的自然地理环境完全是另一番模样。青南高原大体可以分为三大区域:西边的可可西里和东边的三江源区,再往东则是由布青山、巴颜喀拉山、阿尼玛卿山、西倾山组成的青海省东南部的高山峡谷地带。
可可西里 生命的禁区
可可西里位于青藏高原西北部,夹在昆仑山与唐古拉山之间,地跨新疆、西藏、青海三省区,面积达5万多平方公里。“可可西里”是蒙古语,意思是美丽的少女。对于不明就里的人来说,这个名字或许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可可西里温驯可爱,宛若江南。但事实上,可可西里是中国面积最大的无人区,也是地球上第三大无人区,这里气候寒冷,氧气稀薄,素有“生命的禁区”之称。冒险家们常常对“禁区”充满挑战的渴望,历史上也经常有人冒险进入,结果有的迷失方向,有的活活饿死,极少有人生还。
可可西里还有一个重要特点:湖泊众多。多到什么程度?看一眼青海省地形图就知道了——可可西里是中国湖泊分布最密集的地方,这一点显然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或许这一点是可可西里与河湖密集的江南地区唯一的相似之处吧。
许多人对可可西里的了解来源于中国著名导演陆川的电影《可可西里》,并因此了解了藏羚羊。当然,也有许多人是通过藏羚羊增进了对可可西里的认识。藏羚羊被誉为“可可西里的骄傲”,这种身形优美、动作敏捷的生物,近乎完美地诠释了何谓“精灵”。但是无论“骄傲”还是“精灵”,藏羚羊都未能躲过“濒危物种”的命运。
20世纪90年代初,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一度达到100万只,不足5年之后,已经锐减至7万多只。在盗猎者最为猖獗的那段时期,平均每年有2万多只藏羚羊惨死于猎枪之下。
它们因美丽而死,盗猎者要的是它们身上的绒毛,用以编织一种极其昂贵的奢侈品“沙图什”,又称“戒指披肩”,因为它可以从一只戒指中轻易地流泻而过。每一条“沙圖什”,都要以3只藏羚羊的生命为代价。
根据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的记录,2016年野生藏羚羊的数量已回升至15万头,如今数量会更多。
藏羚羊通常栖息于海拔3,000至6,000米之间的荒漠、高原草原和谷地。它们生存的地域东西相跨1,600公里,季节性迁徙是其主要的生态特征。每年4月底,雌雄羚羊开始分群而居,未满1岁的雄崽也会和母羚羊分开。到5、6月,母羊与它的雌崽迁徙前往产羔地生产,然后再率幼崽原路返回,完成一次迁徙过程。而年轻雄性藏羚羊会离开群落,同其它年轻或成年雄性藏羚羊聚在一起,直至母羊迁徙完成,最终形成一个混合的群落。
长江黄河源出昆仑山系
从可可西里往东,地形图上的蓝色线条逐渐密集起来。尕尔曲、布曲、当曲、沱沱河,犹如树木的根系,从唐古拉山脉北麓向通天河汇聚,而后穿越玉树大草原,奔向横断山脉,奔向大海……
万里长江诞生于唐古拉山脉的冰川之中,其正源沱沱河诞生于唐古拉山脉的主峰、海拔6,621米的各拉丹冬峰西南侧的姜根迪如冰川。黄河的源头在巴颜喀拉山北麓,在那里,各姿各雅草坡上冒出了五眼泉水,泉水汇成了一湾细流,藏人称之为“卡日曲”,这是黄河的南源,也即正源,它与北源的约古宗列曲汇合,始称“玛曲”。玛曲就是黄河。
在唐古拉山和昆仑山之间,长江与黄河一南一北,从源区流出,以不同的姿态和气质奔向中国大地的南方和北方。著名作家冯骥才先生说:“生命源于水。无论一棵小草还是一片森林,一只蝼蚁还是一个物种,一个村落还是一座城市,皆缘自于水和依赖于水。因之,大地上任何民族皆缘起和受惠于大江大河。当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逆时序地上溯到一个民族的源头时,最终一定会迷醉在一片无比壮美的高山峻岭和冰天雪地之间的江河的源头里。”
阿尼玛卿山 四大神山之一
长江与黄河以及它们所代表的两种文明,塑造着中国南方与北方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而它们最初的分野,有赖于起伏连绵的巴颜喀拉山的帮忙。巴颜喀拉山是长江、黄河在源头地区的分水岭,它平均海拔5,000多米,气势雄浑地矗立于天地之间。
巴颜喀拉山海拔虽高,但山势舒缓,无险峻之感,而且降水量相对丰沛,牧草因而繁密茂盛,是青南高原上最重要的放牧之所。一位青海作家曾如此描述这片牧场:“青南草原,牧草生长在云雾之中,牛羊放牧在云雾之中。人的极限之地,却是草的沃土福地和牛羊的天堂。”
到了巴颜喀拉山,昆仑山的交响乐已近尾声。阿尼玛卿山是这尾声的另一部分,或者说另一种演奏方式。阿尼玛卿山是一座神山,在藏语中意为“活佛座前的最高侍者”,它和西藏的冈仁波齐、云南的梅里雪山、玉树的尕朵觉悟并称为藏传佛教四大神山。藏人赋予阿尼玛卿山各种美好神圣的形象,为之顶礼膜拜,年年转山。藏族史诗《格萨尔王传》称阿尼玛卿山神是“战神大王”,说阿尼玛卿山是雄狮大王格薛尔的寄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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