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石棉矿生活区,离开了花土沟,行驶在去格尔木的路上,现在坐标在油砂山附近的三一五国道。
车窗外,一个个红色的采油机不知疲倦的磕着头,好像唯有此种向大地膜拜的动作,才能摄取那些宝贵的石油。不过它们也将转瞬即逝,成为我记忆中一帧帧收藏的画面。
我记得有位尕人说过,没有绯闻的男人不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在路上“讨“饭的货车司机,咱既不优秀,也不风流,自然更没有创造绯闻的机会。
可是,混沌世界蕴藏着混沌万物,常年漂泊在外的人,避免不了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有时如同一朵蒲公英,飞来飞去,指不定会落到哪根草上、哪朵蕊里。浪迹海西六年,除了天峻的红梅(文章见《布哈河边的女人》),让我念念不忘,还有杨楚楚也是一位让我动心的女人,
为此,我还草就了五篇为她而作的拙文,其中有这样一段:
(楚楚一)
昨日遇见你,让人怜惜的姑娘,长长的秀发。端庄的脸庞,几点小小的也掩盖不了你俊俏的模样;淡淡的笑意里总有黯然的忧伤,让我的心情像海水般潮落潮涨。
啊,我的暗恋,我的姑娘,请你擦干珍珠般晶莹的泪水,别让它打湿你的素装;请你倾诉,请你倾诉那满腹的忧伤,让我,让我一个深爱你的男人来扛。
每一次经过你工作的地方,都会偷偷把你窃望,忙碌的身影,洁白的衣裳,白葱般的玉手轻移着剪刀,根根黑发如雨丝飘飘扬扬,啊,我的暗恋,我的姑娘,请停下你勤劳的双手,听我自白,听我歌唱。
楚楚不是她真正名字,她的名字我至今也不知道,因为她身处家暴的虐待下,整日以泪洗面,楚楚可怜,所以我才以此名称呼之。
在花土沟的河南街,
有一个##理发店,门面小却也干净,那里是我们拉矿司机来花土沟时常去的地方,价格便宜还可以刮脸。
那一天是个傍晚,我进去时她正在给别人理发,脸上泪迹犹存,除了她还另有一位理发的姑娘。墙角沙发旁站着一个模样挺凶的男人,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嘴巴上叼着香烟也阻挡不了他骂骂咧咧说着脏话。
我初来乍到,辨别不出缘由,只能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老旧的杂志,耳朵听着,眼睛却注视着被恐吓下战战兢兢的女人,她模样俊秀,身材姣好,柔顺的秀发束成马尾用皮筋扎住,露出白皙的脖颈。
男人的目的好像是要钱,他怒骂着,摔打着东西,女人娇弱的身子仿佛崖侧上的一株雪莲,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些钱放在吹风机旁,男人急不可耐的抓起,摔门而去。年轻一点的姑娘指着他的背影对我说,那是一个赖皮,楚楚的前夫,一个赌徒,离异后还一直来纠缠。
楚楚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
从花土沟到不老泉有五六百公里,途中,我和席桑将会在格尔木休整两天,与用车的老板联系。
今天三一五国道上车不多,我在前,席桑在后,两车始终保持百米的距离。我的心情不好,席桑却骚性大发,像一只令人讨厌的乌鸦,不停的在对讲机里鼓噪说话。
下了大坡,即是一个三岔路口,直行可以前往冷湖和德令哈,右转驶入省道303,是格尔木方向。
除了平坦宽阔的公路,视野中收获的尽是土黄色的荒芜。没有了繁杂的景色袭扰眼球,脑海中就清静了许多,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又想起了与楚楚分别一个月之后,再次相见的场景:
(楚楚二)
一个月的等待,只为今日的见面。忐忑不安中,掀起门帘,映入视线的是你的忙碌,让我怜惜、心疼和不安。日渐憔悴的面容再也盛不下强做的欢颜。楚楚呀,我的暗恋,你生活的不幸,爱情的劫难,都像一条苦涩的暗河在我受伤的心中澎湃。
偷偷的望你,长长的秀发失去昔日的风采,俊秀的面容也青春不在。问天,为何只将善良的你摧残,问地,为何不让我与你替换?尘世里,爱情也许只是昙花一现,红尘中,我愿用一生来等待。
作为一个粗莽的山里汉子,自己原本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但是常年漂泊在外,云也想找个山顶歇歇脚,雨还要寻叶浮萍落落根,何况是活生生的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
在阿尔金拉矿的那段时间,带家属的司机凤毛麟角,即使是我,妻也随着我几个月后就让她回去了,一是坏境恶劣,不想让她跟着我受罪,二是家中有双方老人需要照顾,再说孩子们假期热扑扑的回来,见不到爹也不能看不到娘啊。
女人走了,只剩下男人们在雪山沙海中拼搏,一直忙着还好,就怕大雪封山,一群人在宿舍里干熬。
石棉矿生活区卖的便携影碟机都被我们买完了,这种充插两用的小机器,司机们基本上人手一台,说实在的,哪个人的床铺下面不掖着几盘带色的碟片?
曹吉利有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拉矿司机们也说,何以解“忧”,唯有花土沟,但是说归说,去一趟花土沟,路费、美酒、佳肴还有如花似玉的小妹,这一套下来没有几百个大洋怎能拿的下来?唉,要么凭空臆想、要么看碟压床,或者在漆黑的夜晚,找个没人的角落和远方的媳妇煲一次手脚并用、缠绵到死的电话粥?这也是流传在厂区中的一句顺口溜“写遗书不学吴窑功,打电话不学庞卫星”的由来,那小子和媳妇打起电话来,用的淫词浪曲,每一次双方都如天上之水,一泻千里。
这就是拉矿男人真实的生活。
路好车少,不由得跑得有些快了,这一段路上有区间测速,经过一个叫做“甘”什么森的地方时,我们停车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前行,过诺尔丁,不大一会儿就看见了乌图美仁乡的牌子。
乌图美仁是蒙古语,意思为“长长的江河”,因地处源远流长的乌图美仁河源头而得名。
过乡政府所在地继续前行,到达中灶火检查站,我和席桑下来刷身份证,对面过来一辆大巴,“吱”的一声停住,车门打开,乘客们鱼贯而下,排着队伍进行临检。
席桑在身后用肥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
“牛哥,你看。”
我抬起脚向后撂了一下蹶子,回答:
“你小子的巴掌没轻没重的,那不就是格尔木到花土沟的班车吗?”
席桑嘿嘿一笑,指着队伍中的一位女人又说:
“你再看看,她是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脑袋“嗡”的一下巨响,仿佛瞬间缺血要炸开一般,那个、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杨楚楚!”
我的声音有点大,前边排队的几个人同是扭过头来,不解的望着我。
可是楚楚却没有听见,面无表情的刷过身份证,再塞进随身背的皮包里,默默地返回到车上,我绝望的望着她的背影,如同患了魔怔一般,呆呆的看着大巴车向着花土沟方向驶去,从大变小,越来越远,消失在公路尽头。我的思绪也随着她逐渐远去,又回到我们那次分别时的场景:
(楚楚三)
楚楚,这是我与你别离第一次度中秋,在这陌生的、让人忧郁的异乡,我知道,始终牵挂我的是明月下、你那双热切的眼睛和香枕上的点点泪痕。
我本不想将你我的离恨附注于笔端,但与其让这一段情在枯黄的柳枝上摇曳,还不如把它刻在我那受伤的心上,月圆或缺,终究应照着你我的离合。
楚楚,我最疼爱的你,请不要在月下默默啜泣,我将在绿园、折柳枝、蘸湖水,写给月儿,请她划小舟,在你的眼中深深的印下我的爱意。
楚楚,一别数月,总没有你的音讯,心中不安,几次梦回花土沟小镇,和你携手漫步于戈壁之上,不知波光潋滟的翡翠湖还如往常般静寂?没有了我的陪伴,你是否也像沙漠里的胡杨,抬不起那干渴的臂膀,无所依依?
楚楚,黄昏一别,心如刀割,最不忍看到车窗外竭力挥手的你,和眼中强忍着的晶莹泪花。车轮滚滚,再转头,泪如雨下,此时一别,再聚遥遥无期。
楚楚,别时深秋,今已寒冬,你是否还如往日一样匆忙,是否还时常被阴影笼罩,我愿用火热的心融化你额头冰冷的寒霜。
茫茫雪山,寂寞戈壁,漫长的三一五永无尽头,就像此时的我,惆怅而又纠结,感恩你那圣洁的港湾,好像雪山之湖里的月亮,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一次次为我这个北方的游子进行灵魂与肉体的洗礼,感受着陨石对大地的冲撞,让我暂时忘记了阿尔金的冷、浪迹天涯的伤。
席桑提着两袋食品走了过来,见我仍站在那里发呆,叹了一口气说:
“走吧,牛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缘的话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扭头向车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都这样了,还不怕嫂子挠他,胆子真够大的!”
晚上,到达格尔木。
后语:
树木生长离不开土壤,花儿绽放需要阳光,而那些常年漂泊在外的货车司机呢?
我承认自己不是圣人,圣人生活在天上,而我却是凡夫俗子,所以在臆想中背叛也许无可厚非吧?
书写后语时,妻推门而入,拿起文稿阅读,脸上阴晴不定,我怯怯的问:你、你总不会相信吧?
她一言不发,拿起门口的扫帚,向我走来……
近期将推出《货车司机牛二哥青藏奇遇》四 一个陌生人
在新年到来之际,二哥再次感谢朋友们,感谢您们抽出宝贵的时间来阅读我的拙文,并且跟着二哥不畏艰险走遍了关里关外、山南海北;而且也要感谢《今日头条》平台,让我这匹腰肌劳损的“廋马”有幸结识了伯乐,有了更多展现自己和为千万卡友发声的机会。再次真诚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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