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上次说到,他们六人在野牛沟乡看过银河,问过前路之后,安心地饱睡了一觉。准备出发的时候,又是愁云惨淡万里凝……
野牛沟乡的海拔已经到了3200多米,气温比起昨天明显又冷了一层。看到路边水洼刚刚凝结的薄冰,他们恍然间知道气温已经跌破了冰点。
清晨的高原小镇似乎冬眠了一样,没有车辆路过,也没有人走动,没有旌旗招展,也没有霓虹闪烁,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环顾这幅如同定格了的冷清画面,只越发让人觉得凄凉。
准备出发时,彦臣却站在自行车前愣住了,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突然而来的退缩情绪。
身体仍然有些酸痛和疲惫,膝盖髂经束的疼痛更是一路如影随形,从屋里走出来还不到五分钟,身体就已经冷了下来。
然而,他们还是得把所有的痛苦一并打包带着,去爬4100多米的大坂垭口,骑行长达60公里左右的搓板路……
彦臣的脑海里又回响起峨堡镇那个小姑娘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骑行呢?
他也回想起了那天自己的回答,但眼下觉得,那些答案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站得住脚。眼下,他又找不到答案了,开始怀疑,甚至开始想能不能就此放弃。
但彦臣再三思忖之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一想到此行毕竟是自己牵头的,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退缩”二字。但他又实在无法掩饰内心的迟疑,便又叹气道:“好冷啊……”然后转过身问小灰灰:“小灰灰,你们十月骑的川藏线,也都这么冷吗?”
“是!每天都这样。”小灰灰的回答很坚定。
“啊!太难了……”彦臣又感叹了一句,他想不明白骑行为什么开始变得痛苦了。
豆芽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略显勉强地笑着附和:“太难了……”
敲完退堂鼓,他们很快就收回唉声叹气,相互鼓了鼓劲儿便正式出发了。
骑士在路上彦臣一提气,又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出了镇子,拐过一个弯就迎来一个缓下坡,视野里的雪山草地像徐徐展开的画轴一样,次第排开。
彦臣脚下一加速便把速度提到了30公里,随着车轮在公路上的律动,载着这副躯壳不断向前。
当他听到车轮发出的嗡嗡的胎噪声,感受到寒风掠过皮肤的丝丝清凉,看到如画的景致慢慢地铺展开时,他很快就忘了自己方才出发之前的退却。
彦臣似乎又明白了一点儿:的确,面对“为什么骑行”这种问题,往往很难讲出什么道理。
但每一个骑行者一旦上路,就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自由和畅快,他们也就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真正的答案在路上,并不在脑海的空想中。
比起彦臣前前后后这番自导自演的心理戏来说,豆芽的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个小小的上坡,她就被山巍和小灰灰甩开了好几十米远。
彦臣爬上坡顶等豆芽骑上来之后,便和她一起走在了最后,两人再也没有能赶上山巍和小灰灰。
山巍和小灰灰两人寻思着有彦臣收队,便干脆使出了浑身力气,马不停蹄地追赶提前出发的九零和小孟去了。
麻木的坚持豆芽确实快要接近生理极限了,昨天的疲惫和膝痛还没有完全缓解,眼下又叠加了生理期的不适,刚刚出发就折磨得人身心俱疲。
彦臣见豆芽又停了下来,便上前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没有感觉,我已经生无可恋了……”她看了一眼路边结了冰的水洼,又看了一眼阴郁的天空,然后只是呆呆地看着这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不到头也找不到尾的二尕公路。
彦臣一时语塞,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
豆芽顿了顿,又说道:“大佬,你先走吧。我没事儿,就慢慢磨吧……”
“没事儿,一起走吧。我不是大佬,我是收队。”
两个人稍稍休息了一下,就沿着二尕公路继续骑行了。
宽阔的河谷里只看得到山脚下牧民住的房子,却看不到什么人。公路上也少有车辆过往,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骑行者们好像是独享了这一片天地,独享了这一条如同在天际铺展的公路。
随着海拔上升,河滩草场与雪山之间的海拔落差变得更小了,河水也逐渐不像之前那么湍急。直到他们发现标志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骑到了黑河的源头。
河源的牧场黑河在旁边的河谷里蜿蜒流淌,河岸边的灌木丛还绿意盎然的时候,牧草的秋黄却已经染遍了起起伏伏的山丘。
河水从更远处的巍峨雪山上流淌下来,安静地守护和滋润着这一方天地,连绵高耸的雪山如父亦如母。
而每一座山丘前都有一户牧民定居,均匀地分割到一片草场,大家似乎颇有默契地守护着自己那一方土地。
眼下正是清晨时分,牧场里偶有炊烟袅袅升起,点燃了高原牧区的烟火气息,也点燃了高原牧民对这一方水土的热爱,看得他们这些过客也暖暖的。
彦臣停下拍照的时候,刚好有一个大叔在公路上散着步走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大叔问彦臣:“去哪哟?”
“去肃南县!”
“前面修路呢,不好走啊。”
“能过去吧?慢慢走呗!”
“慢慢走,可以。”大叔笑了起来。
彦臣也问道:“我看每个山脚下都有房子啊,咱们这是每家每户都有一片自己的地方?”
“是啊!”
“您家在哪?”
大叔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一片山:“看不见了,在那边!”
“哦,您了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没事儿,随便走走。”
大叔说完就憨笑起来,彦臣也一起笑了。寒暄了几句就告别了大叔,继续向前追赶豆芽而去。
转向山行进山之前的十几公里柏油路,他们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就先后来到了通往肃南县的路口。
二尕公路继续向前延伸,他们只能右转奔肃南县方向继续向前,正式踏上了漫长的渣土路。
刚刚拐过弯来,就看到这条路的入口处立着修路项目部的牌子,又在旁边的一个小告示牌上写着“前方修路,车辆绕行”的字样。他们只稍稍犹豫了一下,自知已经别无选择,就硬着头皮骑了进去。
自此开始,他们六人便沿着一条河谷,开始向大坂山垭口爬升。路面虽然是碎石泥沙铺就的,但是有压路机压过,路面很平坦,并不颠簸。
没想到的是,这条笔直的渣土路虽然看不出多大的坡度,骑起来却相当费力。
豆芽已经把变速调到了最低,但此时还是有些力竭,她依然咬牙坚持着,心想:十几公里的爬山路,总不能刚刚骑了几百米就要休息吧?
彦臣见豆芽的动作和表情都着实不轻松,心里担心,便提议说:“你要不把驮包给我吧。减轻一点负重,总能轻松一些。”
豆芽摇了摇头,从呼哧呼哧的呼吸中挤出两个字:“不用。”
临阵又折戟又继续骑了几百米,直到彦臣回头望去来路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爬升了很高。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惊呼道:“哇,原来坡度这么大!豆芽,你回头看看。”
豆芽已经快要上气不接下气了,干脆停了下来,才扭过头去:“啊!是啊!这么陡……”她回过头来又向前看了一眼,继续说:“往前看,反倒看不出来了。”
十几分钟的大上坡让身体很快燥热起来,豆芽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开透气,喝了口热水原地休息。
彦臣也停了下来,支好了车子,一边动手拆豆芽的驮包,一边说道:“你还是把驮包给我吧!我不在乎加这点重量,现在的你也许在乎。”
豆芽见彦臣坚持,也不再阻拦:“谢谢大佬……我得推着走一会儿了……”
彦臣整理好驮包,两人继续走不远,就可以远远地看到山巍和小灰灰了。面对这样的陡坡和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差,他们两个也没能骑出去太远。倒是提前出发一个小时的九零和小孟,一路上还看不到人影。
六个人的队伍,此时已经分成了各有先后的三支小分队,分别向大坂垭口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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