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定定地杵在飞机舷梯旁,细细地体会这九月里青海的风。但彷佛触感并未有很大的不同。
随后我们急切奔往神州租车,登记信息,并拿到了钥匙,找到了那辆白色别克轿车。我花五分钟左右熟悉了自动挡的操作系统,于是开车上路。
西宁的街道十分宽阔平坦,路上车辆却零零星星。路两旁鲜有树木,倒是能看到广阔的沙地。
不知不觉,车子开进了山区,在盘山公路上蛇绕前行。公路左侧是光秃秃的岩石陡壁,右侧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不一会儿,天光有了暗的迹象。
我瞅了一眼手机,发现竟已晚上八点了,“这儿的天黑得很晚,在我们那边,六点钟天就黑了。”
“是的,我们那边,六点钟就黑了。现在八点了,这边的夜幕才刚开始缓缓落下。”
稍顷——大概九点左右,夜幕已完全笼罩住空气,我们看到山路右边的高楼群,灯火点点的,它们像是突然在我们眼前浮现的,如幻影一般梦幻。在朦胧的夜色中,我们分辨不出那一栋又一栋的楼宇究竟是屹立在山体还是平地上,可又觉得仿佛它们置身于一个大窟窿中。我们惊呼于此。
我们在西宁市中心的宾馆住了一夜,翌日驱车前往塔尔寺。
塔尔寺是一个藏传佛教寺庙群,占地面积很大。我们不懂佛教,因此只走马观花地走了一圈,就离开了。只记得一座座寺庙林立, 错落有致,寺庙前的空地上有许多穿着僧服的和尚,他们每走几步路,便膝盖落地,双臂前伸并伏地,手心朝上,作跪拜状,十分虔诚;还有墙体中空部分有一排排刻着宗教图案且转动不休的转经筒;满墙壁画,气势恢宏的藏经楼;以及超然神圣的殿内佛像,栩栩如生的酥油花,和色彩绚烂的堆绣,无不显露出极为浓厚的宗教主义色彩。
塔尔寺
车子开上海拔三千八百多米的拉脊山。远处高低不一的群山由薄雾笼罩着,仿佛与天空的灰云自打一片,氤氲缭绕。我们在路边停车,而后爬上一个长满青苔的小岩坡高声大叫。四周阒无人息,空气纯净得只留下我们的嗓音在山谷间回荡。
我们又驱车来到山顶。这里有一个本地商贩开的集市。他们的木桌上陈列着商品,有石榴石手链,挂有流苏的锆石项链,少数民族肩带,玛瑙手镯,价格不很昂贵,但对于生活在现代化都市里的我们而言却觉得十分稀奇,像是逛一个宝藏市场似的。
其中一个穿着皮大衣、面部黝黑的中年男商贩十分热情,他用手吊起一条乳白色项坠,和我们说这是货真价实的狼牙打制的。
我打量着这颗目测四五公分长的獠牙,它形如一轮尖月,用手一摸,质地比我预想的还要光滑一些,十分坚硬。
他指着狼牙的一端说,这头是靠近牙龈的一部分,刚开始会布满血迹,我们把血渍去掉并消毒,打磨和抛光,最后打孔穿绳。他问我们要不要买一条留作纪念,我们摇手婉拒。
我们在集市东走西瞧。不久,气温骤然下降——大概降到了五六度。远处的灰云更加低垂,天色也更加阴沉。冷风咆哮而过,直叫人打哆嗦。我和她去车里取了冬服裹上。
其中一个商贩跟我们说,这边山顶,海拔高,这个季节突然下起雪是经常性的事,现在可能就马上要下雪了,你们再不走,可能就没机会了,他一面说一面开始收摊。我们花六十元从他这买下一条红色仿古肩带,然后驱车前往青海湖。
拉脊山
车子以一百多公里的时速在无尽的公路上行驶,两侧皆是绿油油的草坡。中途车子经过一个深凹下去的窟窿,车身旋即剧烈震颤了两下,我预感不妙。果然在行驶了几百来米后,车子的轮胎像是被压平了似的在地面用力地拖行。我们赶紧下车查看,发现右前胎爆了。
我从后备箱拿出千斤顶和扳手。首先我用扳手拧松车轮上的螺母,然后将千斤顶对准车架下的一个槽口,用扳手转动千斤顶,使车轮离地。眼看一切进展顺利,可轮胎却像死死地固定在那儿丝毫不动,任凭怎么踢弄也无济于事。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时,后方驶来一辆五菱宏光面包车,在我们后面停下。车主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矮个秃头男子。他问我们怎么了,我们把情况告诉他。他说这个问题容易解决。
我于是就把车钥匙给他,他接过钥匙后就进了别克车,挂了空挡,然后就下车了。他用右脚轻踹几下轮胎,那轮胎竟自己轻松脱落了。他说换胎必须挂空挡。我们向他道谢,随后他踏上五菱宏光扬长而去。
换上备用胎后,我牢牢地拧紧螺母,然后去附近的小溪洗手。
我顺着路堤走下去,经过大片碎石路,就到了小溪旁。小溪潺潺流淌,溪水清澈,不断冲刷着底部的沙砾,发出悠长动听的悦声。除了溪声一无可闻。小溪蜿蜒流向远处绿意盎然的草坡上,那里有几头黑色健壮的牦牛在漫无经心地吃草,它们旁边还有一处小木屋,应该是牧羊人临时驻扎的地方。
我们开车继续前行,经过整整五小时抵达青海湖。我们徒步走在青海湖前的一小片草地上。空气弥漫着青草的芬芳,还有湖水的淡腥味,偶尔飘来牛粪味。
青海湖边
青海湖边更加寒冷,冷风扑来,让人簌簌发抖,面孔冻得发红。她披上了刚才买的红色肩带。湖水碧蓝深邃,湖面烟波浩渺,一望无际,人的视野在远处愈渐模糊,湖水似乎与远方暮色下的美丽天空自相交接。
“据说这湖是内陆最大的咸水湖,四千多平方公里,比深圳还大!”我指着湖面说道。
“是咸水不是淡水哦。”她仿佛对此感到惊讶。
“是的。”
我们不无拘谨地在湖边滩涂上踱来踱去,用手抚摸青海湖的水。
“这里简直不像是地球的风景。”她突然说道。
“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太喧闹了,这里才有点回归生活本质的意味。”我极附肯定意味地回复。
尽管身子被冻得经常性打颤,我们仍流连于眼前的这幅壮景,并在湖边与青海湖合影,然后才继续赶路。
青海湖边
车子在笔直的公路上行驶,路的两旁是广袤的大草原,除了青草什么也没有,触目尽是舒爽的绿色。
去往乌兰县的路上
她摇下车窗猛吸几口青草的芳香,寒风直袭她的脸庞,她哎哟一声,立马又摇下窗户。
此时正值白日与黑夜的交界点,夕阳就在我们前方,远处的天空抹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晕,温柔的夕晖倾洒在草地上,大有静谧恬适之感,没有什么可以打破这种宁静。
“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她盯视着右侧的草原说道。
“你指什么?”
“这片景色不觉得能让人顿时心静意平吗”,她说道,并仿佛在慢条斯理地物色下一句话,“或许相当于病人大病初愈,或者卷入危难事故中的人死里逃生,又或是两方罢战息兵终于迎来和平的感觉。很奇妙难道不是?”
“大概。是一种希望的象征。”
不久,前方突然一群山羊浩浩荡荡地横穿公路。一个头戴棕色贝雷帽的女牧羊人在羊群的侧边适时指引。我踩住刹车,待羊群完全过去后再踩动油门。
路上遇到的羊群
夜路漫长,中间不知经过了多少段公路,多少片草地,多少座山区,也早已忘了中间停下休息了多少次,有时竟孤独得路上只剩我们的灯光。
我只记得我们在某个服务区躲在车内吃还算热乎乎的泡面,还有车子在其中一座山区的盘山公路爬升时,偶然抬头望见一轮不算很圆的月亮,那月亮大得异乎寻常,就悬在不远处的山峰上,离我们很近的那座山峰。在这个听不见任何声音,见不到任何一棵绿树,犹如一片死寂的长夜里,这颗月亮委实令人生恐。
等我们到达乌兰县的住所时,已经是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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