糌粑与酥油茶
我信奉佛教,先是修习藏传佛教宁玛派,后来又记名禅宗沩仰宗。这个信仰其实和我最终吃素是一样的,自然而然,随顺而已。对于西藏文化,我天生有亲近之感,而禅宗比较考校文字功底,我喜欢古汉语,便也有了一点缘分。不论藏传、汉传,都是佛教,佛法本是一如,区别只在人心。我比一般的藏传佛教徒理论知识多,比一般的汉传佛教徒更了解藏传的仪轨,因而也便容易说大话。其实我心里明白,修行修行,修重要,更重要的是在“行”啊。
一次我去云南鸡足山,那里是摩诃迦叶的道场,也是佛教第五名山,迦叶是禅宗的第一祖,但是实际上禅宗是大密宗的一种修行方式,故而鸡足山也是藏传佛教的名山。在山上我看到一位僧人,觉得彼此有缘,聊了几句,原来是四川的僧人在此挂单,结果觉得清净就一直留在这里,已经呆了几年。上山途中我在山腰的小庙看见正在独自诵经的僧人便是他,怪不得觉得面熟。我称赞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修行,他淡淡一笑:“做了些功课,但不是修行。修了就是修了,没修就是没修。”说完就离开了,在山路上行走的速度很快,我才一转念,就只看见他那随着山风飘飞的衣角。这对话我回想起来记忆犹新,估计当时芒刺在背,羞愧的汗如雨下。
我才是没有修行的不肖弟子啊,如此刚强难以调伏的内心。不过好像唯一改变的,是对藏族饮食习惯的接受。我爱喝酥油茶,青稞酒,还有藏式酸奶,也吃奶渣滓、糌粑和牦牛肉。而我第一次进藏的时候,最令我感动的也是酥油茶,现在吃素了,仿佛也只能吃糌粑、喝酥油茶了。
我第一次进藏选择了川藏线,据说,那是进藏最美的一条线路。我们五个从网上约好的驴友在成都会合,租了一辆切诺基就出发了。司机已经多次走过这条路线,然而在然乌,我们走反了方向,事后才知道我们去了雅则村,而计划中的来古村在来古冰川的另一面。从一开始发现新天地的兴奋,到天色渐晚、体力渐亏时的茫然,每个人内心都开始升起恐惧。我站在茫茫草场上茫然四顾,唯有向我的本尊金刚萨埵祈祷,大声的诵念相传了几千年的咒语。从对面的山上飞出一只鹰,在我的头顶上盘旋然后向远方飞去,我决定跟着神鹰而走,就这样我来到了雅则村。说是村子,只有两户人家,是在这里修路的。我问招呼我的藏族年轻人姓名,他们平常是不怎么接触外界的,故而露出羞涩的笑,在烟盒纸上写下了“卜住”两个字。卜住家的生活是清苦的,这很容易看出,然而他便请我喝酥油茶。
酥油茶要先煮好砖茶,然后倒在“董莫(打茶桶)”里加上酥油、奶粉、盐使劲的抽提,这样茶水和酥油才能完全的融合。酥油是类似黄油的一种乳制品,是从牛奶、羊奶中提炼出的脂肪。藏区人民最喜食牦牛产的酥油。产于夏、秋两季的牦牛酥油,色泽鲜黄,味道香甜,口感极佳,冬季的则呈淡黄色。羊奶酥油的香气和口感都差很多,故而也不多见。酥油是一种高热量的食物,和砖茶是最佳搭配,酥油茶既能迅速的补充能量,也不会腻口。
卜住打酥油茶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拿出的酥油袋里一共只有两小块酥油了,他先放了一块,略微踟蹰了一下,把剩下所有的酥油都放了进去。酥油茶打好了,卜住去隔壁屋子拿了新碗,那碗还是用麻绳捆着的一摞。这次喝到的酥油茶,色泽淡褐,香气特别浓郁,表面浮着油花,喝起来咸香、顺滑、油润,越到后来砖茶的味道越突出,是我喝到的最好喝的酥油茶。我估计我和卜住是真正的一面之缘,前面未曾相遇,后面也不再见,然而,每当我有机会喝到酥油茶,我都会为我只见过一面的藏族兄弟祈祷,愿他最终回到佛的净土,永远闻到莲花的清香。
酥油茶也有一个绝配,就是糌粑。糌粑是藏语“炒面”的音译,这个炒面在藏区当然是青稞炒面。所以,糌粑不是像没有去过藏区的人理解的那样是一小团,揉好的糌粑标准的称呼是“糌粑坨坨”。揉糌粑是个技术活,可以在碗里放入酥油,加上热茶水,再倒入糌粑粉一起和,也可以事先做好酥油茶,倒在碗里加上糌粑粉一起和。揉糌粑往往是左手拿碗转圈,右手五指配合在碗里揉面,最后揉好后,碗里干干净净,手指上也干干净净。我始终掌握不好这个技术,基本就是揉一会开始逐个舔手指。所以我一般都罄等着朋友揉好,我直接吃糌粑坨坨。糌粑坨坨可以蘸白砂糖吃,也可以蘸藏区特别的生牛肉辣酱吃。不过吃到最后,总能感受到青稞特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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