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中有一片大海

无论走到哪里

都能看见春暖花开

庚子年

三月初三

 

 

1988年7月25日，海子乘坐火车途径德令哈的时候，写下一首动人的诗歌，《日记》：

 

其中一句“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广为流传。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个所有人都在写诗，为了一件小事赌上理想的年代。

 

高晓松在《晓松奇谈》里回忆说，那时的诗人要比当下的偶像明星更受欢迎，男孩子写一首诗，常常能收到几大麻袋的情书。

 

大学校园里流行《朦胧诗选》，总离不开这几个人的诗：海子、北岛、顾城、舒婷。

 

出生在安徽省的海子，自小在农村长大，15岁考入北京大学。

 

大学期间，他开始了诗歌创作，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名句：

 

“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

 

今夜我不会遇见你。

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但不会遇见你。

 

”

 

“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和心爱的人，一起走在街上。

 

”

 

1988年，海子甚至将母亲接来了昌平，据说他平时很喜欢和母亲一起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

 

但我们也知道那一年的三月二十六日，山海关。

 

他穿着白衬衣，死在了二十五岁的春天。

 

两天前是海子的25岁生日，两天后便是他的祭日。

 

那一天，也是公历的复活节。

 

或许，这也昭示着他的精神会在人们心中永久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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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的诗人生涯并不顺畅，他曾经去一个餐厅，问老板说：

 

我给你读几首诗，你可不可以请我喝瓶啤酒？

 

餐厅老板回答：

 

我免费请你喝酒，诗就别读了吧。

 

据说，这件事给了海子很深的打击。

 

海子和一代诗人的淡去，几乎成了八九十年代诗歌风潮的休止符。

 

 

 

在八十年代末的春天，诗歌留下了那个年代刻骨的疼痛。

 

海子，也活在了25岁永恒的春天里。

 

直到30多年匆匆而过，我们也许才能明白：

 

年轻时，人人都想活得惊艳，赢得漂亮。知道有一天，当我们品过世间冷暖，看过悲观聚散。那时才知道，如果一个人可以老得体面，死得体面，就足以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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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就是这样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

 

在他的人生观里，充满了麦地、太阳、大海、火种等形象，他把这些实体写成意象，写成幻想，他的诗歌里有多少种幻想，就有多少种感情寄托。

 

他的诗歌热烈而纯粹，超脱现实但也不放弃现实。

 

纵观海子的创作生涯，只有短短的7年时间。

 

他却在这7年里创作了200万字的作品，海子的文学天赋完全可以称为一个文学奇迹。

 

他的诗，也随岁月流逝，而被赋予了更深远的时代精神。

 

 

海子诗选

 

 

1

 

活在珍贵的人间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太阳强烈

水波温柔

一层层白云覆盖着

我

踩在青草上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泥土高溅

扑打面颊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1985.1.12

 

2

 

新 娘

 

故乡的小木屋、筷子、一缸清水

和以后许许多多日子

许许多多告别

被你照耀

 

今天

我什么也不说

让别人去说

让遥远的江上船夫去说

有一盏灯

是河流幽幽的眼睛

闪亮着

这盏灯今天睡在我的屋子里

 

过完了这个月，我们打开门

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

一些果结在深深的地下

 

19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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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请求：雨

 

我请求熄灭

生铁的光、爱人的光和阳光

我请求下雨

我请求

在夜里死去

 

我请求在早上

你碰见

埋我的人

 

岁月的尘埃无边

秋天

我请求：

下一场雨

清洗我的骨头

 

我的眼睛合上

我请求：

雨

 

雨是一生的过错

雨是悲欢离合

 

1985.3

 

4

 

感 动

 

早晨是一只花鹿

踩到我额上

世界多么好

山洞里的野花

顺着我的身子

一直烧到天亮

一直烧到洞外

世界多么好

 

而夜晚，那只花鹿

的主人，早已走入

土地深处，背靠树根

在转移一些

你根本无法看见的幸福

野花从地下

一直烧到地面

 

野花烧到你脸上

把你烧伤

世界多么好

早晨是山洞中

一只踩人的花鹿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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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七月不远

——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

 

七月不远

性别的诞生不远

爱情不远——马鼻子下

湖泊含盐

 

因此青海不远

湖畔一捆捆蜂箱

使我显得凄凄迷人：

青草开满鲜花

 

青海湖上

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

(因此，天堂的马匹不远)

 

我就是那个情种：诗中吟唱的野花

天堂的马肚子里唯一含毒的野花

(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

 

野花青梗不远，医箱内古老姓氏不远

(其他的浪子，治好了疾病

已回原籍，我这就想去见你们)

 

因此跋山涉水死亡不远

骨骼挂遍我身体

如同蓝色水上的树枝

 

啊，青海湖，暮色苍茫的水面

一切如在眼前！

 

只有五月生命的鸟群早已飞去

只有饮我宝石的头一只鸟早已飞去

只剩下青海湖，这宝石的尸体

暮色苍茫的水面

 

1986

 

6

 

日 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1988.7.25 火车经德令哈

 

7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989.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