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天(6-19),0公里,宿营地海拔4872米
第四天了,堵在峡谷死角里。等待就像抽烟,让人难以在恰当的时候放手。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和香烟,这或许是一场不错的度假。下午开始为突围做准备,将世界简单化,就是此岸到彼岸。将车子调整一番,清理掉两个驮包,使之轻便快键。在清理其中一个驮包时,居然在夹板里发现一块德芙巧克力,哦的神啊,吃完巧克力,又把包装纸给舔了个遍,那“牛奶香浓,丝般感受”原来是有前提的。从山坡眺望帐篷,每天N次随意溜达。
第六十二天(6-20),5.4公里,宿营地海拔4891米
河水一直未退,已不抱希望,这样的等,逐渐失去了意义。必须有所行动,不然真混吃等死了。有了几天的水文资料,虽然水一直在涨,但有其自身的小规律,就是下午5点钟左右是水位最低期。这似乎不符合逻辑,但事实大于臆测。
未先补胎,换上备用的,谁知走了不到百米又爆了。只好补胎,再查看外胎,发现触地的地方有一道四厘米的裂口,没带备用外胎(有点不可思议),只好用那副不曾用过的护腕加铁丝包扎外胎,勉强能用。
装上轮胎,没走多远,又漏气了……先前极度亢奋的心情再难寻觅,臆想着羌塘真要留人啊。之前的62天里就补过一次胎,两个裂口,而今天两个小时内补了四次胎,六个漏气点。这才刚开始,自行车轮胎正步入崩溃的边缘。没有备用外胎,如此外科包扎。
第六十三天(6-21),14.5公里,宿营地海拔5013米
早晨切过天台河沿右首走,左岸是沙漠化地貌。没多久下起大雪,湿雪,一大早的,没法理会,只希望下午能有好天气,只要扎营时不浑身湿漉漉就行。深入河谷,堆砌着密密的黑色火山石,棱角尖利,随处积水,主河道又把谷地割成一段段,因此只能推上山坡前行。路烂雪湿,一片蒙蒙,遭遇几只棕熊,都是在逃窜时发现,包括野牦牛。
过了下午四点,天气才好起来,上游河谷大涨,只能沿岸湿地推行,沼泽坑遍布,期间淌过N条小河,很杯具的发现,只要是条沟,就一定大水泛滥,这些沟只算是次流的次流。轮胎又慢漏气,补了几次胎,心情沉重。六点半,撑不住,趁太阳大好扎营晒鞋。
第六十四天(6-22),0.8K,宿营5020M
凌晨大雪,一直到早晨九点停,百般聊赖,很难控制情绪。趁太阳出来,又去处理轮胎,刚补好一个,另一个地方又漏气了……
中午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吃了,坚守了四年,只过期两天,吃的时候笑出来。决定继续往前,不能再这样耗着。一路冰水,比多格错仁强错湖盆区的严重多了,坚持了不到一公里又遇大河阻挡。
大雪,大雪,大雪;处理自行车,差点崩溃;不到一公里又遇洪水;沿岸来回探河,脚印相逢。
第六十五天(6-23),10.6公里,宿营地海拔5024米
昨夜,身体非常不适,熬到凌晨两点入睡。醒得较晚,八点,见大地冻得非常硬,令人无法相信的是河水退去的只剩底子,青石裸露,溪水潺潺,冰凌充斥,轻松踮脚就可以过河,神助。没吃饭,趁着水退地硬赶路。
过了五点开始下山,真正到了可可西里山脉另一端,依然是条混浊的河,岸边、山野极度陷人,顺着一条野牦牛安全通道才下来。天色晚了,扎营地难觅,地太软太烂,不经踩。
大折腾,弄出自行车,还能发现之前的垫脚物吗?
第六十六天(6-24),18.7公里,宿营地海拔4886米
上午阴雪,下午四点钟后天气全面转好。上午唯一半小时太阳很神奇,那是顺着一条漫河进入一个山谷,此谷名曰兔子沟,兔子未见,却是小花绿草硬地,河水清澈,山石有型,非典型羌塘地貌,是一段难以忘却的行路。出了山谷,进入向阳湖的领地。北上阿尔金就是翻越数道山脉和其间的湖盆区,先后是可可西里山,向阳湖区,红泥岗,围山湖区,长蛇岭,桃湖区,昆仑山,从而进入阿尔金鲸鱼湖区。
记忆深刻的一段行路,非典型羌塘地貌;回望可可西里山脉和向阳湖;逃脱岗扎日的雪融洪水,终可惬意观瞻。
第六十七天(6-25),10.5公里,宿营地海拔4958米
天气和昨天一样,上午阴雪,下午大晴,如果掉个个会很痛苦。今天行路就做了一件事,捷径,翻个大土坡。
晚上又失眠,除了想吃的流口水外,还想着脚撑的重量可以换些什么好吃的带。把车子拆散架;
第六十八天(6-26),19K,宿营4898M
依旧上午,阴冷,湿雪横飞,中午天气短暂好,下午是频繁的冰雹团,七点撑不住扎营,除去探路轨迹重叠,离实际推行至20公里还差那么一点。几个插曲简说,一是近距离遇狼,很近,河沟遭遇,蓦然撞上,双方都诧异了那么一会儿便各自淡定,各走各的。掏出相机,一通猛拍,很爽,超近。到近处,狼的眼神有点飘,可能觉得我的第三只眼太大(镜头),又死盯着他。交汇不到三米时,收起相机,提高警惕,狼也是。我们四目对视为中心点,错肩,头颅转动,这个距离太近,彼此都很提防。感觉有点像江湖仇人陌路相逢,却又不知对方几年来的身手,不敢贸然行事。狼转到身后面对站立,我也是,谁也不敢轻易相背直行,恐遭背后黑手。
挑两张狼猥琐的样子,后一张勉强有威势
泥沼河中间,后拍一张
第六十九天(6-27),19公里,宿营地海拔4976米
一整天冻得手脚发麻,脸斜嘴歪,就拍了一张照片。早晨,壮观的天象,东方天际一束红彤彤的光柱斜射出来,背景是暗黑的云,从未见过此景,可惜脑子犯浑,钻进帐篷准备取相机时却收起了睡袋,美景不得分享。
很冷,今天就拍了这张营地照
第七十天(6-28),16.7公里,宿营地海拔4890米
昨天按了一下快门,今天则一张照片都没,太冷,脚疼,泡水,所以放了一段前期吃饼干和缝补的视频,娱乐下,算是弥补当日无片。今天的目标是下到桃湖,过了桃湖就是翻昆仑了,肥羊正在大锅旁等着我往下跳。
身体出现新问题,小腿起满红斑,龟裂,肿胀,刺痛感,碰着内衣都剧痛,估计冰水泡的。脚也肿的厉害,脱不下鞋子,最后一咬牙脱了鞋子,有点像电影里点燃火药消毒伤口。感觉脚冷飕飕的,低头一看,还有半截袜子留在鞋子里。
身体状态没法细说,但心态尚可。最糟糕的两个阶段已经过去,一次是进羌塘前,压力大,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是致命的,每天脑袋里就是上百个问题转圈,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了?怎么可能会没问题,这或许就是旅行的乐趣,尽自己的能力周全,去面对未知。第二次就是被堵在天台河的几天,类似禁闭。西方有句名言,已经最糟了,还能怎么糟?再套句葛优的台词,看未来。
第七十一天(6-29),16.7公里,宿营地海拔4916米
顺着车印进入峡谷,逆水而上,车印都被冲了或在水底沉寂着。终于开始翻越昆仑山,没有想象的高伟,最高海拔也5016M,山口也是浑圆,过了山口也不知。昆仑山西陡东缓,克里雅山口是西昆仑山进入羌塘的一个重要通道,也是老外最早用自行车方式穿越,特别说的是国内杜一,带了几个馕九天时间就翻过了克里雅山口,体能和气魄都令人惊羡,这也是国内最早用自行车方式穿越羌塘。另说克里雅山口也是我十分向往的地方,那里有羌塘仅存的活火山,(上世纪中叶冒过烟,最早的新藏线因此被迫改道。)
翻越昆仑,一天都很糟糕的天气,黄昏,天气蓦然转好
第七十二天(6-30),32公里,宿营地海拔4816米
晨,大地冻得真硬,喜出望外,昆仑山就是昆仑山。打好装备就过河,记忆深刻,不过三四米宽,脚冻得想骂人,这是此行从未有的。一直沿着平缓河谷,为了绕河时而要上软草地,有些周折。出了河谷,再也不受水流困扰,沿着潜出河水的大车印朝鲸鱼湖推去。心情格外好,对面小崖顶三头牦牛吃草,向他们不停招手看其反应,他们很迷茫,很不淡定。
天气好,路好,心情好,随后两件趣事。一是看见了祥云,科学解释是光折射,但还是过于奇妙,不免唯心起来,无非神佛之类的臆想。总之好兆头,终于结束了,祥云迎之。二是……远远见一条蓝带,鲸鱼湖是也,上世纪五十年代才被飞机发现,是阿尔金最核心区域。不时用望远镜搜寻牧民痕迹,很失望。
出昆仑,海阔天空
泡屁股的熊,很有绅士风度
祥云?一通唯心主义乱想;鲸鱼湖西侧汇河
第七十三天(7-1),33公里,宿营地海拔4715米
晨醒,雪,头大。推了半小时三百米,决定弃车,这路一天最多走十多公里。
晨雪,头大;推了几百米后决定弃车,告别公爵,他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阿尔金的荒原,他仍是青藏高原的一部分
宿营地,除了地上的和手中相机,最后徒步之物
阿尔金,唯一纸质地图,西藏地图的边角,给了很大的误导
第七十四天(7-2),36公里,宿营地海拔4288米
很早起来,上午翻越阿尔喀山口,先前昆仑山未留一影,此昆仑分支多拍了几张(后才知此昆仑分支是阿尔喀山,地图上就是昆仑山脉)。简说下昆仑走势,西源帕米尔高原,巍巍壮观,东至阿尔金时开始分支,形似龙爪,南支延伸为巴彦喀拉山脉,最终与横断山脉并行。
下了山口进入峡谷,再度找到被雪覆盖的车印,然后一直顺河走,进入一片宽阔的扇形冲击河床。两侧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这便是绵延200公里的白石山。若论什么景致才是阿尔金无人区的标志?官方民间都是鲸鱼湖,我觉得喀斯特地貌的白石山更具张力。
走向昆仑山口,好寻,坡缓路短
地图上也是昆仑山脉,是其分支
第七十五天(7-3),30公里,宿营地海拔4792米
八点半出发,没法走,用了半个多小时磨合最佳痛感。脚心窝着,单侧受力,膝盖直,大腿右撇,有点像范伟的卖拐,但没那么夸张。
白石山近景
白石山远景
遇人,拍照,先前坏天气,镜头有水,便这样了
拍了几张挖车照,后面再无拍过,越来越糟糕,麻木
第七十六天七十七天(7-4/5)
整天,汽车走了九公里。上冻,车子冲出泥坑,人徒步,车子轻装冲向山口。路太烂了,坐过墨脱的车,那是小巫(有季节因素)。一小时后候车陷死,随后用了十个小时,靠人力将车移动了八百米——难以回首的八百米。三个工人一直淌在水里挖车,挖路,我没法再吃这种苦了,只在稠密的烂泥里推车,那也是够呛。
下午,有辆淘金车经过,从附近白水河撤出来,他们有一辆炮车,但要钱才帮忙拖车。600元,黄哥还价400元,价格淡不拢。主要是黄哥掷气,不在乎几百块钱,他们矿上车不知救助了多少淘金客。(淘金客大都XX,名声不好,确实不该在这种环境谈钱,虽然知道我们可能有后援)。当时,我很想掏那600元钱,就像有网友说的,几十天没用钱了,憋得难受,只要晚上能吃口热的,不要说600,1800也给(身上现金数),但是,这场交易演变成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立场,所以忍了,还忍了搭乘淘金者车出去的想法。毕竟一辆车上的人了,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可能精神崩溃,那有什么“饭店”,荒原里只有浮云。
十一点多,有灯光从后面打来,炮车终于来了。准备拖车,大家都不想下车系钢缆,推辞中不知怎么把那昏睡的工人给弄下去了。系好钢缆,车动,问题是那工人没上车,我们车又没喇叭,无法和前面大车交流,就这样把工人丢在夜色中。气氛非常凝重,十分钟后,有人敲车门,原来那工人一直跟在车后追,很难想象,那十足烂路,那恶劣天气,那漆黑麻乌的,工人追车的心态。杯具的是,他敲得那扇车门是坏的,打不开,车窗也摇不下来,车里车外无法交流,只见工人边跑边敲窗。随后,他又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几分钟后,工人又出现,在我这侧车门,拉上车,之后一直昏睡。
随后,大路,连夜赶往花土沟,睡觉。路上还有很多杯具故事,但相比之前,已无味了,不表。下午四点到达石棉矿,抄近路,从矿区里走,更加显露生存的悲哀,如果让我在此处工作,我情愿在羌塘里永不出来。(去过石棉矿的人都知道,生存环境的问题。)进入家属区吃饭,跟着路人翻院墙方便,是所学校,不知是不是怕被学生撞见,很紧张,几经挣扎,才知硬了,还秘……我想,这才是旅行的彻底终结。
随后油路花土沟,找了家宾馆,脱鞋,带出几片碎布,剩下的袜子成泥沙了。一瘸一拐的去买换洗衣服,生活用品,徐福记系零食,吃饭,回宾馆洗澡,躺在干净的床上吃零食。手无力撕开食品塑料袋,一一用牙齿咬开。吃了N多零食,喝了两升果汁,睡去。翌日开机,报平安。请救命恩人吃饭,开始挤兑老头脑袋里有虫。
出羌塘最近照,第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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