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循化,天下黄河最美的地段。而我,常想起少女索菲娅。
今年以来,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很静,不想与别我争什么、抢什么了,只想在怀念的付出与责任的担当里完成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恩,由此,总有太多的事情浮进脑海,总想写点什么。而当我写下“想见也是一种怀念”的时候,人啊,其实是可以把自己的情感变得很开阔的。
新年第二天,夜已经很深了,但还是不想睡,想一个人,一个叫“索菲娅”的人,或者是两个人,抑或更多的叫索菲娅的人。索菲娅是我的女儿路歌,她已经睡了,但我分明还在想着那个此刻分明遥远得不知不何处的依然叫索菲娅的人。事情大约需要从2003年前后说起。
那时候,我才离开部队到报社工作不久,有一回采访我们到了青海循化,在那里有一个不太有名的天池,人们叫它孟达(音)天池,当听说那里的日出很好看,凌晨三四点时我们便出发了。如今,我已经不记得从县城到那里有多远,却能分明记得那是秋天,有些凉,甚至上冷。
车在山脚下停下来,走不动了,我们得骑当地乡亲的骡子才能到天池的边上。我们一行大约四五个人,每人一头骡子,大家骑得热火朝天,仿佛怕是错过了天池边上升起的美丽并壮观的太阳。我记得,给我牵骡的是当地的一个小女孩,黑漆漆的夜幕给了她一个瘦小甚至弱不禁风的轮廓,在这个轮廓里,农民出身、本身和家畜就有着一定情感的,我忽然就有些不忍心骑女孩家的骡子了。听着同行朋友的欢叫和大笑声,我有些失落地跟着骡子走,女孩回头对我说:“叔叔,您还是骑上吧!”
我说:“不用了。”
女孩又说:“叔叔,您不骑叫我来干什么呀!”
我说:“真的不用,小朋友,就是叔叔不骑到了山顶上也会给您钱的!”
女孩牵着骡子开始默默向前走,但到了半山腰时,忽然回过头来说:“叔叔,该骑一骑了,要不您太累了!”
我说:“不用。”
这时的天,微微有些亮了,我看见她家的骡子很小也很瘦,甚至是给我们这行人的骡子里最小也最瘦的,而她也是。
我说:“小朋友,你这么小这么早就出来,家里大人也不管呀!”
她说:“惯了。”
我说:“没念书啊?”
“没有!”她回头说,“您咋就不骑我家的骡呢?”之后,我听见有人对她说:“索菲娅,你再不让那人骑你家的骡子,他可能就不给你钱了!”她停了下来:“叔叔,你得骑!”这时的天已经基本上亮了,我看到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而她挂在额前的细细微微的汗珠儿,则像天边还没来及消失的几颗已经不太明亮的星宿。
我说:“不用了。”
她说:“你得骑!”
我说:“我可以先给您钱!”
她把手伸了过来,我给了她50元钱,她对着亮光看了看,我见她的手还没有那钱大。她说:“我得找给您30块。”
撒拉青年是天下无双的,美丽漂亮的。而我,仍然想念少女索菲娅。
我说:“不用了,就当叔叔请你客了。”
她说:“那怎么行?没有叔叔您这么请客的!”
我说:“到山顶后再说吧,索菲娅!”
她有些惊讶:“叔叔,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刚才不是有人叫你吗?”
我看见她笑了,但笑容和她的身子一样瘦小,很快被吹散在晨风里。之后,很显然地,我们都有些开心了起来,开始闲聊一些事情。聊的具体内容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中间有一个细节我却能记起。那就是见她有些累了,我就说:“索菲娅,叔叔想看看你骑骡子的样子!”
她说:“骡子还得给家里干活,哪能值得呢!”
我说:“你要是能骑一程的话,叔叔那30元钱就不要了。”
她睁大了眼睛:“真的?”
我说:“真的!”她把缰绳递给了我,有些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骡子的背,但随后又爬了下来:“算了,骡子还给家里干活呢!”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天池边上,被同行友人骑上来的那些个骡子喘着粗气,汗津津的,唯有她家骡子精神。但是,那天,我们的运气仿佛不太好,变了亮了天空还没容我们看到日出,便阴了。同行的友人坚信天会很快变晴,而且还会看到那轮火红的日出,于是,便和几个牵骡人商量等一等,下山还骑骡。但索菲娅有些着急,等了一会就不等了,递给我那已经被她捏出了体温的30元钱,火急火燎地走了。事实是我们那天的运气真的不算太好,一小时后,山上狂风大作,还下起了冰雹!而我在被淋成落汤鸡时,想得最多的依然是索菲娅,不知道她在那一个小时里是否已经赶到家,因为,在那一个小时里,我人别人的口里得知,她的爸爸妈妈都外出打工了,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回来了,她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的身体不好,她每天还要给奶奶做饭。
她,索菲娅,撒拉族,那一年,只有十二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她瘦小的身影一直忽闪在我的心里。
……
孟达天池,这个世界的一个美丽的地方。而我仍然想念少女索菲娅。
离开循化后不久,我写了一篇文章《少女索菲娅与孟达天池》,因为动了感情,大家都说我写的不错。因为这个我也便时常想起索菲娅来,但之后的“巧合”却使我更加地想念她了——2010年,我有了自己的女儿,我们为她娶名路歌,但因为爱人是回族,按照回族人的风俗,女儿得有个经名,我们找了阿訇,阿訇给女儿取名索菲娅!虽说,我知道,在回族甚至信仰伊斯兰教民族的女孩中,叫索菲娅这个名字的实在是太多,但我仍然坚定地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一种巧合,并且,分明想要通过这个告诉我什么。于是,就想多说两句了。
因为爱人的身体不好,女儿生下来只有三斤多,因此,女儿总比她的同龄人小那么一圈、矮那么一头,每回看到她那清清瘦瘦的样子,我都会想到那个遥远得现在不知在何处的索菲娅来,甚至,有时我带女儿外出,看见路边有叫索菲娅的餐馆都要有事没事地去坐一会儿。女儿还小,她不能把我的故事完整地听下去,但我始终想要告诉她的是在我的生命里的确经历过两个或者更多的索菲娅。我还想说的是:名字有时候无非是一个代号,但只要投入了情感就会具备生命的温度。
大千世界,来去匆匆,我就这么想见并且怀念,开拓或者是开阔着自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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