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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建武:达坂山下的格桑花(散文)

作者: 时间:2023-04-22 12:14:36 浏览量:

叶建武:达坂山下的格桑花(散文)

达坂山是青海省海北州与大通县(现为大通区)相邻的一座山峰,垭口海拔近4000米,山势陡峭,兀立险峻。道路依山开凿,盘山越岭。最险处是山顶的几千米,“之”型路,一面峭壁,一面深壑。冬春时节,雪拥冰横,行车极为艰难还时常因大雪而封路断行。

这条路是青海通往甘肃的交通要道,也是我们部队从祁连县到西宁市运输物资的重要通道。

我是七十年代入伍的汽车兵,每年都要走几趟达坂山,上、下山约需两个半小时,每次都十分小心,三年下来也没出啥事,心里那根弦慢慢松了。

祸从大意出这话一点不假。那是当兵的第四个年头,入冬后的一个小雪天,我和后勤的一位战友到西宁拉物资返程,过达坂山时已近中午,山顶处行车自然谨慎,下山接近山脚时,一时放松车速快了些,在一急弯处,方向打不过来,刹车甩屁股,眼见着车顺着山坡冲下去了。

高原冻草甸凹凸不平,车子在上面醉酒似的颠簸哐当,最后被卡停在山脚一大坨草甸处,万幸车没翻。我惊魂未定下车检查,发现翼子板变形,水箱漏水,钢板也断了几块,忙找出工具,将漏水处拧死并固定好水箱,上车踏马达一试,还好发动机没问题。

叶建武:达坂山下的格桑花(散文)

当务之急是要将车弄出去。我俩拿下战备锹,吭吭哧哧挖了好一会,奈何冻土太硬,收效不大,发动机轰得冒烟,后轮光打滑车子难动弹。我四下张望一会儿,发现山坡下一、二百米处是一条已冻实的小河沟,小河沟下方稍远处有畜力车活动,附近还有几顶牧民的毡包,想来应该有便道。

我和战友商量着,只有请老乡帮忙车子才有可能出去。于是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远处的毡包,鞋湿透也没觉着冷。或许听到了拴着的藏獒的狂吠声,一位藏族汉子和女人从毡包走出,我将情况一说,那汉子爽朗热情:解放军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先进来喝杯奶茶,暖暖身子。

毡包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喝着女人递过来的热茶,我感到舒心不少。说话间从毡包外,风风火火跑进一位藏族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微紫的脸庞,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这是我女儿央金,汉子说。央金一双眼闪动着打量我,见我纳闷她笑道:怎么不记得我了,前年,青石咀,鸡蛋……央金连说带比划,我忽然想起当时的情形,也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那天我们车队在达坂山下的青石咀镇吃午饭,饭前我到商店买日用品,看到一位藏族女孩不小心将路边大爷卖的鸡蛋碰碎了好几个,争执间我掏了几角钱,替女孩解了围。

事情一说开,藏族汉子竖大拇指:我说嘛,解放军,好人。随后,汉子让我和央金抱着木板、牧草,他则从畜栏里牵出两条能耕地的壮牦牛。

叶建武:达坂山下的格桑花(散文)

到了车前,我们将牧草和木板垫在后轮下,前轮铲出沟槽,牦牛用拖车绳套好,然后发动车子,牛拉人推,车子晃动着挪了出来。我和战友万分感激,付钱表示谢意,汉子坚辞,只好作罢握别。

我小心翼翼地将车驶向不远处的小河沟,倒车镜里看到央金在车后跑着挥手,漂亮的帽子,摆动的藏袍,灿烂的笑容就像一朵春天草地上烂漫的格桑花,我心中突然涌动别样涟漪。

此后两次出车路过达坂山,我去过央金和她的父母临时居住的地方,可惜他们已转牧场,直到年底退伍,心愿竟成了遗憾。

2000年初办了退休手续,去一趟魂牵梦萦的青海是我几十年未曾放下的心愿。盛夏时节,我到西宁租车自驾,开始了寻梦之旅。

倘佯青海湖边,留连八宝河畔,驻足祁连魂的石雕前,军旅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让我记忆犹新,激动不已。自然,难以忘怀的还有达坂山下的那次邂逅。

叶建武:达坂山下的格桑花(散文)

车从峨博山口出来,眼前像展开一幅绚丽的画布,一侧是绿油油的青稞地,另一侧是一眼望不边的金黄的油菜田,公路漂浮在黄浪绿波间,车行其中,像穿行在童话世界般,我忘情陶醉,不觉间几十公里过去,达板山英姿渐渐清晰地横亘前方。

山下的青石嘴镇已成观光胜地,游人如织,有的在浏览,有的在摆拍。开满格桑花的路边,则摆放着当地农牧民自售的土特产。游人的喧闹声,摊主的叫卖声在蓝天白云下汇成了幸福交响乐,让人心旷神怡。

我下车,随意走向一处有不少人在拍照的油菜田,油菜丛中摆放着好几排蜂箱,旁边是一座帐蓬,帐蓬前有一位忙碌的着藏服的年轻女子,纱巾围面,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见我前来,女子热情的招呼着:

大叔,地道的油菜蜜,带几瓶回去,这是高原特产。

这里应该是浩门农场的土地吧,当兵时来过这里。我回应道。

听说我在青海当过兵,女子更热情,再三邀请我到帐蓬里喝杯奶茶。

帐蓬内陈设简单,一床一炉一桌和几只小马扎。炉子上的水壶溢着水汽,桌子上是待包装的蜜罐。

叶建武:达坂山下的格桑花(散文)

女了给我冲杯奶茶,转身一边侍弄桌子上的蜜罐一边和我说着话。闲聊中得知,她叫卓玛,是一位小学教师,利用暑假来给父母帮忙的。

或许是天气原因,或许是对客人的尊重,卓玛取下了蒙面的纱巾,露出大眼睛下一幅微紫的姣好面容。那一刹那我有些走神,潜意识中竟将卓玛当成梦中的央金。

卓玛看出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大叔,您怎么啦?

我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道:刚才想起了往事。

看您刚才的神情,那一定是难以忘怀的事情,能说来听听吗?卓玛好奇地问。

于是,我向她讲起三十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发生在达坂山下的暖暖的故事,坦露心迹的同时也表达出此行的愿望。

美丽的邂逅,放不下的心结,真的好感人。卓玛动情地说:我要将这个故事分享到朋友圈,并且讲给我的学生听,让他们初启的心智真切感受藏汉一家的深情。

央金的话让我欣慰而感动,这不也是一种圆梦吗!我的眼角也不自觉的湿润了。

告别时,卓玛像当年的央金一样笑靥如花挥手送我。

那晚,在青石嘴镇,我睡得沉实而香甜,梦见达坂山的峭壁、山坡间开满怒放的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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