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布达拉宫

吐蕃，即今天的西藏，是热爱旅行的人们总也绕不开的一个话题，有人为了冒险，有人为了梦想，有人为了寻找初心，前仆后继地奔赴在进藏线上。

其实古人也一样，从四万年前开始，这条路上就出现了无名的开拓者。到先秦时期，从内地入湟水流域已有了湟中道，从河湟地区到今天的西藏亦有道路可通。到了唐朝初年，这条断断续续的路，随着唐蕃和亲，正式形成和畅通。

文成公主进藏路线

01强强联合的唐蕃古道

它东起大唐国都长安（今陕西西安），西至吐蕃王朝都城逻些（今西藏拉萨），全长三千多公里，跨越今陕西、甘肃、青海、四川、西藏五省。

这条路当然不只连接了大唐和吐蕃，近接着吐谷浑，远接着印度和中亚等地，那为什么被人们叫做唐蕃古道而不是其他古道呢？因为当时的吐蕃实力够强、位置够特殊。

公元7世纪前后，除了唐帝国，欧亚交界处的阿拉伯帝国也日渐兴盛，而在大唐和阿拉伯之间，还有一支举足轻重力量平衡东西，这就是吐蕃。吐蕃曾多次以和亲为由逼近大唐边境。

公元640年，吐蕃大臣禄东赞率领求婚使团，前往长安求婚，得到唐太宗允许，在唐朝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卷》中，记录了这一重要场景，左起第二位胡人装束的正是禄东赞。强强联合向来是国与国的外交手腕，因为弱国无外交。次年，文成公主入蕃，这条道路也迎来了兴盛。

唐 阎立本《步辇图卷》 故宫博物院藏

从唐至清，这条路上驿站相连、使臣往来、僧侣求法、商旅频繁，繁忙了一千三百多年，各地的文化风俗不断交融、彼此影响。

如今，大唐王朝和吐蕃王朝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唐蕃古道渐渐沉默。但不要小看这条古道的生命力，任何一条道路一旦形成了，它的作用和魅力随时会被重新唤起。

那么我们今天可以怎样认识这条路呢？不妨从这些宛如镶嵌在唐蕃古道上的闪耀着历史光芒的珍宝——吐蕃金银器，来重新看它。

02打动唐皇帝的吐蕃金银器

对于这场唐蕃和亲，我们比较熟悉的是文成公主丰厚的嫁妆。据《吐蕃王朝世袭明鉴》等书记载，文成公主入蕃时，队伍庞大，陪嫁丰厚，有“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360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除了金银细软，当然还得彰显大唐文明。另有卜筮经典300种，营造与工技著作60种，治404种病的医方100种，医学论著4种，诊断法5种，医疗器械6种，以及芜菁种子等。

布达拉宫壁画《文成公主进藏图》

其实吐蕃历年送给唐朝的礼品也是豪横又独特，即便是见过世面的大唐皇帝也难以淡定。

文献记载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吐蕃进贡的礼品比以往的规模都大，有数百件造型奇异的金银器。当时唐玄宗专门为这批金银器做了一个展览，将它们“列于提象门外，以示百僚”，可见喜爱之情。

美国著名汉学家谢弗认为，吐蕃的金饰工艺是中世纪的一大奇迹。他曾在《撒马尔罕的金桃》一书中写道，古代吐蕃的金银器以精良的工艺著称于世，在吐蕃献给唐朝的土贡和礼品的有关历史记载中，一次又一次地列举了吐蕃进贡的大型金制品。

带翼神兽

当年由吐蕃进贡大唐的那些造型奇异的金银器如今已不可考，但唐蕃古道上出土的器物，可一窥其穿越千年的光彩。

唐 联珠飞马纹包金饰片 青海省湟源县古道博物馆藏

这件联珠飞马纹包金饰片上，最独特的地方是马有短翼，是一匹可以飞翔的马，在吐蕃人看来只有这样的天马才能日行千里。这类具有双翼特征的翼兽，和中亚地区的金银器装饰关系密切，很可能都是受到欧亚草原文化的影响。

在吐蕃王朝建立后，和北方诸多游牧民族都有密切的交往和联系，而且一度进入到中亚地区与阿拉伯兵锋相对，有机会接触到这一地区的文化和艺术。

阿富汗席巴尔甘出土的一人双兽金像

作为一个纵横于西藏高原的马上民族，高大的骏马就是神灵一样的存在，尤其是在吐蕃的原始宗教——苯教的丧葬仪式中，要用马匹作为托载工具，将死者的灵魂送往九天之上，甚至认为这种高大的骏马就是龙。此外对鸟、鹿等动物也有着类似的崇拜。

从相当多的吐蕃金银器中，我们都能看到这种自身信仰体系和外来文化不断融合后，被充满创造力地以众多新奇的样式表现出来。

唐 神鸟神兽纹嵌绿松石金胡瓶 美国芝加哥普利兹克收藏

黄金面具

与信仰体系更为密切相关的，还有墓葬。青海都兰县热水墓群，是吐蕃统治时期吐谷浑邦国最重要的一处文化遗存，也是青藏高原北部吐蕃墓葬最为集中的地区。共有封土墓300余座，其有一处当地人称血渭，是蒙语牧场的意思。

血渭这个墓地曾多次被盗，2018年，青海的考古工作者再次对它进行了抢救性挖掘，这次挖掘，令血渭一号墓被认定为迄今为止青藏高原发现的结构最完整、布局最清晰的高等级墓葬。

青海都兰热水墓群“2018血渭一号墓”全景

其中出土的一件镶绿松石金覆面，和当时波斯萨珊流行的一些图案有很多相似之处。与之类似的面具也曾在新疆、西藏阿里地区、印度、尼泊尔以及吉尔吉斯斯坦等地出土过，这说明了其丧葬文化上的某些共性。

“2018血渭一号墓”出土的镶绿松石金覆面

由此，我们在观察吐蕃金银器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吐蕃王朝在中原、中亚、西亚交流中的关键地位，以及唐蕃古道在这一时期发挥的重要作用。

它们经唐蕃古道，或是官方朝贡或是民间贸易，不断流入中原，对唐文化产生着重要影响，粟特、萨珊、罗马-拜占庭等艺术体系在多种类型的器物上呈现出多元融合的迹象。

唐 何家村出土鎏金飞廉纹六曲银盘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唐 何家村出土葡萄花鸟纹银香囊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回看这条唐蕃和亲路，无论是从金银器、文献、陶瓷、丝绸、绘画、遗址等哪一个角度，它总能不断启发我们站在一个更广阔的视角，去回顾那个强国并处、文化灿烂的时代。

参考资料：

霍巍《唐蕃古道上的金银器和丝织品》

霍巍《揭开吐蕃金银器中带翼神兽的面纱》

《唐蕃古道：七省区精品文物联展》

非我《再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