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寺盛开

吴晓明

其实，选择七八月份去青海，便有点锦上添花的愉悦。这个季节的青海用“锦绣河山”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一路上草原、牛羊、格桑花、油菜花、蓝天、白云、玛尼堆、经幡.....像是一个个画面在我的眼里切换，蜿蜒的路像是一首荡气回肠的青海花儿，让人心中涌动着不尽的向往。窗外凉风吹来，我也感觉有飘飘欲仙，似乎石头跟着牛羊跑，牛羊跟着花草跑，好像一切都奔赴在通往美好的路上。总觉得不经意的瞬间，我就会目睹到“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盛况。

当塔尔寺扑入我眼帘的时候，我有点惊讶，像是山坡上开满了各色的雕花一样，神奇的刻刀把它雕刻成精美的模样镶嵌在莲花山坳中，几百年光阴流转，依旧闪着耀眼的光芒。

远处看，精美的建筑群像盛开的奇葩流光溢彩，红墙金瓦与蓝天绿树相互映衬，那一排排塔像是时间的坐标矗立在阳光下，似乎在丈量岁月的深浅。

走近才发现，塔尔寺依山叠砌、蜿蜒起伏、错落有致、气势磅礴，，真的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仰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众多殿宇、经堂、佛塔、僧舍等，布局严谨，建筑巍峨，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位于寺中心的大金瓦殿，绿墙金瓦，灿烂辉煌，是该寺的主建筑，它与小金瓦殿(护法神殿)，大经堂，弥勒殿，释迦殿，文殊菩萨殿，等各种大殿僧舍等建筑形成了错落有致，布局严谨，风格独特的宏伟建筑群。这里是塔尔寺的灵魂，络绎不绝的人流脚步一点一点接近，我的目光一寸一寸柔软。我感觉自己像是人海里盛开的一朵浪花，就飘在水面上，没有根基，可是满心都是欢喜。

其实，我想去文殊菩萨殿，想从她的眼眸里借一点点智慧之光照亮我尘世的路。我总觉得佛祖离我近，我一直都离佛远，我想用自己的方式靠近，当然这是我一厢情愿的事儿。最终，我没能挤到跟前。那时候自己像是粒浮沉，就飘落在佛祖前盛开的白莲上，我也寂然欢喜。

我跟着人流走过每个大殿，殿内佛像造型生动优美，超然神圣。一尊雕像就是一个故事，一个大殿就是一个传说。佛的世界我不懂，自然不敢造次，跟着人流放轻脚步，不去打扰。

精美的酥油花雕刻成柔软而又坚硬的模样，枝枝叶叶里都是信仰，都是恩典，都是福祉，真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生怕游客的热情融化了酥油花，用我的眼神触摸用我的灵魂拥抱。每朵花都虔诚而又小心翼翼开出了自己的圆满和丰盈，开在尘世里，开在我们的眼眸里，开在灵魂深处，开在永不凋谢的岁月里。

唐卡打磨得像旧时光一样温润，真是时光如绣，不知道那上面堆积了多少密密麻麻的光阴，一笔一划精雕细琢，把生活用虔诚的方式细腻的笔触铭记，画面上是历史也是当下，是时间也是空间，是瞬间也是永恒。不管岁月如何流转，唯有信仰才会生生不息的力量。

寺院里有几棵菩提树被院墙围着，枝丫里挂着好多祈福带。我站在菩提树下，看着明亮的阳光洒在叶片上，想起了“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记忆里的文字终于兑现了，每片叶子都像是一颗心安静的跳动，当然树一定能感到岁月的律动。

看着阳光下人山人海，多少人也和我一样，匆忙而来，匆忙而去。没有人在意脚步被脚步覆盖，声音被声音淹没。这儿每个人都想看一眼佛祖的模样，而终究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模样。

看着匆忙行走的僧人，他们的眼里空空如也，我的目光不敢去和他们的眼神对接，我总怕他们看清我满心的世俗。我顺着人流走，阳光下的塔尔寺像是一片辽阔的水域，宁静中涌动着勃勃生机，我像是被裹夹在水草中的一尾鱼，随波逐流。

门口几个磕长头的，真是旁若无人，木头已经磨成了身体的形状，光滑的木纹里浸润的是汗水。当他们的嘴唇吻着地面的时候，世界的在他们的怀里，岁月在他们的心里，围观的行人不在他们眼里。他们眼里是日月星辰，他们的路途上是草长莺飞。

走出塔尔寺，我又踏进了滚滚红尘，喧嚣的佛门留在我的身后，我有几分释然。我居然害怕不小心就被挤进空门，到底自己还是凡夫俗子迷恋烟火的味道。

走出塔尔寺，我是行人，亦是过客。门口，卖各种小吃和纪念品的络绎不绝，正好是高原青稞成熟的时节了，一粒粒青稞像是一粒粒绿色的晶莹剔透的珍珠。孩子脸蛋上的高原红像是这片土地给着了一抹温暖的色彩，粗糙的手中拿着麻团吆喝，空气里都是青稞的芬芳。那么多神灵庇佑的地方，也有人活成艰难的模样。

这些年，走过很多的寺院，只是想让自己虚浮的灵魂在那儿停放下，然后轻轻转身，谁还得在谁的世界里安顿好自己。就这样简单活着，像是高原上的一棵青稞，活成了自己的样子。那一刻，我想起那个叫海子的诗人，也唯有到这样的地方才能写出：把石头还给石头，青稞还给青稞。其实，他们本来就各归其位。

回头看，身后的塔尔寺又淹没在人流中了，唯有翘起的金灿灿的屋檐像是经幡一样高高飘扬。菩提树的叶子依旧像是眼眸，深情地打量着前世今生。我想，还是等到落雪的日子我再来，黯淡了其他的背景，塔尔寺才是一个人的寺院，我可以坐在菩提树下听雪落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