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人终究是不断相遇与离别,或投缘畅叙,或仅仅只是短暂相伴,但共同走过的路程,无论长短都是一种缘分。
告别阿姨、大姐与小哥的我,又回到只身一人。起了个大早,随后问路摸到了汽车站。按出发前拟定的计划,没有火车的地方,只能先换乘大巴。
排队上车时,前边是一同为背包的女孩,几句搭讪下,才知她也去格尔木换乘火车进藏,便决定路上互相做个伴。
女孩广西人,搞摄影的,同行的小伙伴回程了,只剩她一人去拉萨。她说已数不清自己去了几次拉萨,我问为什么去了又去,她答,就是想去。
大巴车一开就是好几小时,朦胧醒过来,车辆早已驶离了城市,两边的风景荒凉了起来:左边是只有信号塔与电线的荒漠,右边是枯黄的草地远远地落在一层薄薄的云雾里,远处是山,山又淹没在雾里,浑然一体。过了大柴旦后,一路风景又多了些不同:公路的旁边是金色的草原,草原挨着的是蔚蓝的青海湖,青海湖接着的是群山,群山上是蓝天白云,彼此衔接,错落有致,自然而宽广。
从敦煌到格尔木,整整八个小时。下了车,风沙肆虐地裹着这城市,草草吃了个面便直奔火车站。
火车上,对面坐着一四川大叔,从成都一路硬座过来,三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在他脸上竟也看不出一点疲态。旁边桌在打牌,也是三四个跟四川大叔一样去高原务工的,每个人脸上都多多少少有些风沙雕刻的印记。慢慢的,他们有些志同道合那般地聊了起来。谈话内容,无非问问哪里的工好做,再分享自己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我静静地靠在座位上,听着他们的故事,听他们讲在西藏各地做建筑工的经历。
喝完了广西女孩给的葡萄糖,她又给了一块红景天让我泡水。对于我这个没有任何应对高反准备的人,这该是有多幸运。
本想坚持试试十四个小时的硬座,无奈那次昆明去大理的七小时硬座噩梦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最终还是屈服,选择补了硬卧。
喝完水,迷迷糊糊地睡去。六点多天未亮的时候,列车停靠那曲,被吵醒。索性坐起来拉开了窗帘,窗外太阳正在酝酿着升起,另一边清澈的满月挂在连绵群山的黑影之上。而后,天渐渐亮起来,群山被白色雪花洒满,衬着山脚下的金色草原,几头牦牛悠哉地低头啃食着。
拉萨,我来了。
到青旅放好东西后,便独自下楼找吃的。选了一间藏民小饭馆便进去了,点了个蛋炒饭,来了份酥油茶。十元钱的酥油茶,我以为是一杯,结果店家拿上来满满一热水壶。因为大家说这东西抗高反,我最终硬着头皮将它喝完。
回到青旅补了个觉,醒来见一小哥刚好住隔壁床,几句闲聊后便跟着他出门去逛逛。
小哥是哈尔滨人,在青岛做导游,赶上淡季便独自出来走走。大概东北人特有的幽默与导游工作性质的原因,小哥非常风趣而健谈。
我们去了八廓街、大昭寺广场、布达拉宫广场,看着车来人往的游客,看着平和而简单的藏民,这是个空气里弥漫着酥油香的圣地。老人们穿着硕大的藏衣,手里不断盘着佛珠或转着经筒,嘴里时不时念着几句经文;随处可见那些手上穿着木板,身上披着厚皮被,五体投地叩首朝拜的人们;烟囱雾气袅袅,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广场上的鸽子贪婪地吃着人们喂养的食物,空气中透着一股祥和的气息。
次日,青旅来了一个新面孔。又如往常那般同他交流了起来。
大哥广东江门人,在成都的医院工作,也是辞职出来的。见彼此都是广东人,便决定结个伴。
与大哥一起吃过饭后,我独自找了一间藏民开的理发店,感受了藏族人理发的方式,那么简单粗暴。随后回青旅洗了个澡,这大概是我此生最长时间没洗澡的经历了,为了适应高原生活,忍了整整两天。
洗漱完,医生大哥去了布达拉宫,导游小哥原本想拉上我一起去色拉寺看辩经,结果后面我们俩莫名其妙地在出门时与青旅里的江苏大哥还有俩江苏姐姐聊了起来,随后便跟着他们一起去爬药王山。
据他们说,俩江苏姐姐是一起出来的,江苏大哥则是她们在青海搭的伴。原本江苏大哥准备在青海的清真寺入住“赎罪”,但听到两女孩要去拉萨,不放心,便决定一路护送她们过来。
两姐姐一个叫兜兜,一个叫丁丁。兜兜是一个调皮的骑行爱好者,在连云港上班;丁丁是一个稳重的成熟姐姐,在上海上班。
而江苏大哥,她们叫他“大个儿”,一个一米九一的大壮汉,却憨实得说话像在说书那般一字一顿。也许是体型太大,有时走路太长或太快,他便呼吸有些急促,却也不说,默默地跟着,直到我们发现不对,主动关心才得以停下休息。跟我们在一起,他丝毫没有那种老大哥的感觉,勾肩搭背的,特别亲切。
我们一行四人沿路打打闹闹吃吃喝喝,到了布达拉宫广场又一直找不到上山的地方,白忙活了一下午才发现入口关门了,上不了山。最终只能在观景台用五十元人民币的背面与布达拉宫合影。后来碰巧遇到医生大哥,于是我们六人便组到了一起,拼桌吃饭、逛街买手链。
在广场逛的时候,我们被当地一群小女孩包围,可怜的眼神和言语对着我们,希望我们买她们的东西。我看不得这些,走了之后又回头随便问其中一个买了一小挂坠。结果,另一个小女孩看到便一直贴着我,要我买。我不忍心甩手抛弃她,一直试图用言语告诉她我已经买过了,真的用不上,但她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紧紧贴着我。关键时刻,丁丁跑过来一把拉着我的手跑开了。我回头,看着小女孩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远远地远远地,望着我。那眼神,让我有些不是滋味。
路上看到一父亲在五体投地地朝拜,绑在身上的绳子另一端系在了他大概两三岁的孩子身上。小孩背后有个透明袋子,装满了一毛五毛的纸币。随着父亲的每一次向前叩拜,跟着向前拽着的绳子踉跄地走着。我们也上前给了点钱,随后双手合十低头,以示尊重。
后来的几天里,我们六个总是混在一起。一起去博物馆,一起去羊卓雍措,一起堆玛尼堆许愿,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疯一起闹,大家的关系越来越好。有一晚上,也不知谁随口一提说吃宵夜,我们便哆嗦着出门买了些烤串在青旅的大堂喝起了酒。最后的手机摇骰子和真心话环节,充满欢乐,也让大家听到了许多彼此的故事。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无论出来前彼此都发生了些什么,但这一路上能共同相遇与分享,便极其美好。
丁丁与兜兜回程的前一晚,导游小哥组织大家去酒吧,说给她俩送行。于是我们六个又去了一次藏民的酒吧,听着关于拉萨的歌曲,喝着酒,在那充满藏族装修风格的环境里谈天说地玩大冒险。直到凌晨两点,我们才不舍地散场回青旅。
导游小哥说:“旅行,重要的是路上遇到的人,风景不过是附赠品”。
到我第二天起床,兜兜和丁丁已经回去了,导游小哥一早便起床送了她们。
后来大个儿也回去了,傍晚的时候,剩下我跟导游小哥、医生大哥漫步在八廓街,听着流浪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歌,大家都心里空了一下,一直说着不习惯。但,路上的人不就是这么聚聚散散么?
再后来,我自己去了一趟布达拉宫后,决定与医生大哥一起坐青旅老板的车走318川藏线出藏。
导游小哥最终目送我们上了车,是的,他送了我们所有人。
原本为了西藏而开始的旅程,最终却只在拉萨市区与这群有趣的人儿打打闹闹了好几天。
后来,丁丁回了上海继续搬砖努力生活;兜兜在连云港度过了人生的抑郁时光,在各种挣扎后终究坚强地走了出来;导游小哥去了很多地方,换了几份工作,最终定下来成了家当了父亲;江门大哥回了广东继续从医,机缘巧合下还帮我家人治好了病;而大个儿,后来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回老家完成了他开拉面店的梦想,抑或在某个寺庙里继续修行,但大家都没了他的消息......
留言跟帖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