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似歌

日子过得真快，一不小心假期就结束了。人虽说上到了岗位，好像心在路上还没有回来，脑‬海‬时‬常‬浮现‬出旅‬途中的一‬些片段和‬感‬悟。姐姐去了福建的武夷山，我在家轮值陟‬伴‬老‬父‬亲‬。‬

忙完晚餐，陪老爸看完新闻，帮他美美地泡了个澡，再把自己给洗了，就已是月上三竿了。 还是没有睡意，或许是因为心还在路上。旅途的回味真有点像反刍，不把路途的所见所闻细细地倒嚼一下，不仅是个浪费，感觉还会消化不良。所以我习惯在夜半人静的时候，回味路途的见闻和观‬感‬。‬我想，这或许是在找寻自己那还在旅途留恋的心，西‬方‬人‬有谚‬语‬说，‬走‬快‬了必须停‬一‬会儿，‬让‬心‬跟‬上‬身‬子‬的步伐‬。

说是回味，是因为我都不好意思把这些文字称为游记，我既没有标出行走的线路，也没有说明旅途的花销，连景点的价格我都说不出来，给不了后来人什么有用的参考。不是故意淡化，确实没有内存去记那些内容，再说这也不是我的强项。我只想把走在路上的见闻和感想记在这里，给自己做个念想。留待日后也需要有人帮我泡澡时，躺在那温暖的水里，回味身心都在路上的那些时刻，回忆和我一起走在路上的那些人，回忆我们一起见识过的美丽。更多的温暖，或许来自某时某刻曾经得到的思念，更多的牵挂或许会在那暮去的岁月里，酿出迷人的沉香。

离开敦煌，我们决定取道青海返回兰州。行前，‬邹君在地图上一比划，我们的行程就这样定了下来。提到这个细节，也是为了日后的追忆。‬当时看地图的时候，他特意问过我，德令哈你去过吗，这个地‬名‬真有意思。我告诉他当年我也是被这个名字吸引去的，当然还有海子和他那著名的诗篇。于是就有了这次戈壁穿越。为了海‬子‬和他那‬‬著‬名的面‬朝大海。

7月28日清晨，我们告别还在沉睡的敦煌城，奔向了茫茫戈壁。越过当金山，放眼望去已看‬不到昨日河西走廊那‬般‬满目的葱茏了。当金山上植被很少，多是一些小小的马刺头之类的植物，偶尔会看到几峰‬骆驼，驼峰却是耷拉着的。随处可以看到羊群，像是牧羊人随手撒出去的一把棉球，在荒凉的沙石中艰难觅食。这般情景真让人感叹，扁都口的羊儿在草原上吃着鲜嫩欲滴的青草，喝‬着‬快‬快‬流‬躺‬的山‬泉‬水‬，‬个个白净肥壮。‬而当金山上的羊儿只能在这一堆沙石土山艰难生存，不知道羊儿们会不会生出生‬不‬逢时，‬时运不济的抱怨？

时而会有沙丘出现在道路两侧，不是那种成片的沙海，只是一堆堆大小不一的小丘。有些还是孤零的一堆，有些已排成了连绵的一行，像是被谁刚刚搬到戈壁上来的，与周遭的景物放在一起，显得格外扎眼，也显得有些突兀。远远看去，像是被谁信手拈来暂存在这里的，也像天神走过留下的脚印。身处其境时，我一直没有想明白那些沙丘的成因，不像人工运来的，也不见附近有大兴土木的迹象。现在回想才觉恍然，那分明就是沙漠向内陆进军的脚步，是人类向自然退却的脚步，或许也是不堪重负的地球消亡的脚步？公路到是出乎意料的平坦，有些地方还修有复线。我们分析也许是因为军事的需要，听说那条线路常常会遇上军事演习，遗憾我们没有遇上。

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漠深处，除了瘦骨嶙峋的骆驼和食不果腹的羊儿，鸟儿好像都难得遇上。路边的山和少得可怜的植被在蓝天白云下到是有一种沧桑的美感，可是走在这样的路上，也不禁会让人感觉沧桑了起来。这里真是只适合游牧民族生存，或许是因为他们生活的不确定性，让他们具备了与生俱来的扩张本性。‬所以他们喜欢骑射，喜欢吃牛羊肉，他们性格狂放，喜欢用武力争夺疆土。可以说中国的西域史就是一部游牧民族和汉人之间强弱势力对抗的历史。在‬这片土地上，汉人都只能像我们一样只是路过。

敦煌到德令哈有五百多公里的距离，基本全是在戈壁滩中穿越。当‬地‬的朋友担心荒漠上觅不到吃食，特意安排我们中午在大柴旦打尖休息。大柴旦，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它距离敦煌三百公里，距离德令哈两百余公里，地处柴达木盆地北缘，315国道(青新公路)与215国道(敦格公路)交汇于此。柴旦是蒙语盐湖的意思，足见大柴旦这个盐湖当年的江湖地位。让人遗憾的是，经过数十年的开发，盐湖的面积在逐年锐减，四周雪山的冰线也已升到了天际。特别是近年，盐湖的开采权被转让给了外国公司，这里的地貌发生了很大变化，生态环境已是每况愈下了。

在大柴旦附近，还有一个叫做小柴旦的盐湖，得幸于它的小，躲过了掠夺式地开发，所以那里的生态暂时得到了保留。据说在小柴旦的南岸，曾经发掘过大量旧石器时代人类生活的遗存。我们很惊讶，现在看来都不太适合人类居住的荒漠之地，在距今三万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安享在这方天地之间了。或许是在时光流淌的长河中，这里的生态一直是在倒退着的。俨如现今的开放和开发，正在加速这样的倒退，我们却在高奏着跨越式发展的颂歌，以前进的名义加速着它们的消亡。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因为行前没有详细‬了解沿途掌故，我们偶遇了面目全非的大柴旦，却与秀美依然的小柴旦失之交臂了。这对我们或许是一个缺憾，但对于美丽的小柴旦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幸事。再是美丽的绿洲，也禁不住人类无节制的践踏。小柴旦像个楚俏的女子，藏在深闺人未识。我在内心期盼她耐住清贫和寂寞，为这茫茫大漠留住一洼‬秀美的甘泉。

告别大柴旦，穿行在那茫茫无际的戈壁之间，心中开阔出一片绿洲，德令哈就在前面。我觉得那不只是风物的美丽，而是心的美丽，是心情的美丽，是茫茫戈壁带给我们内心的启迪。即便人生也是穿行在戈壁，只要珍惜爱的甘泉，心中一定会有一片绿洲。

 

我仿佛听到了海子的心声，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遗憾的是那一刻我忘记给姐姐打个电话，我应该应该跟她说，“姐姐，此刻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2012年9月7日静夜在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