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此次穿越羌塘无人区已两月有余,我记性并不好,路上映像已慢慢的模糊。纯属是为了忘却而记录,也为了彻底的放下那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进行下一段的路程。
一直告诉自己,梦中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她)梦中出现的地方,醒来就应该背起行囊。一直都很听自己的话,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此次行程由新藏线G219的松西村出发,时间3月31日,途经羊湖、诺拉岗日峰、乌兰乌拉湖,5月2日行至玛曲乡遇人结束行程,总历时33天,全程大约1350公里。全程最低海拔4700米,最高5300米。期间遇难无数,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简单八个字来形容这次穿越:“九死一生,生不如死!”
羌塘无人区,平均每一平方公里地面上不到一个人。所以,完全可以这样想像:更多的时候是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没有人。它的地域包括那曲以北、阿里以东的部分地区,甚至囊括了长江、黄河源头大片的土地。由于那里极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确有许多地方没有地名。多少年来,无人区是政府直接管辖以外的“自由世界”,那里为数不多的群众享受着外界无法理解的“自由平等”。
GPS航迹路线图
整理下我带的装备:
露营装备类:
帐篷1顶、 睡袋1个(-30 °)、防潮垫1个、水袋4个、水壶2个、单反1台、单反三脚架1个(第一次已丢失)、SD卡3张、麦克1个、电池10个、太阳能电池板2款(备用100w )、汽油炉1个、汽油炉维修工具1把、汽油5升、筷子1双、闸线2条、手摇发电手电筒1个、耳机1个、锤子1个、打火机10个、快挂1个、粗绑带2条、细绑带4条
电子设备通讯类:
北斗盒子1个、手持GPS1个、GPS充电器1个 、GPS电池4个、指南针1个 、手机1个 、纸质谷歌卫星视图1份
自行车装备类:
护目镜1个、货架1个、骑行托包2个、骑行头巾2条、修车工具1包、打气筒2个、外胎1条、内胎4条、变速线刹车线及线管N条、螺丝N颗、尼龙扎带N根
衣服鞋子类:
羽绒冲锋衣1件、冲锋裤1件、保暖裤1件、保暖衣1件、毛衣1件、速干衣1件、内裤5条、毛线帽子1顶、手套3双、徒步鞋1双、拖鞋1双 、鞋带1条、袜子8双
食物类:
第一次:压缩饼干:40包 20斤;第二次35包17斤
第一次:火腿肠:60根 48斤;第二次50根40斤
第二次:优乐美奶茶20包
第二次:宽条挂面面条(两包)
第二次:辣椒酱一罐
药品类:
感冒药发烧药,止泻药,消炎药,钙片,21金维他维生素
其他杂物:
教父3本(第二次没带,送给了日土县旅店的小姑娘)保险1份、笔记本1本、笔2支、香纸巾6包、身份铭牌项链1个
意外得来的补给:
红枣压缩饼干10包、早餐奶3瓶、汽油1升、饼干半包、矿泉水一瓶半
个人介绍及户外经历
本人李志森(94年生人),一个来自天津蓟县的户外菜鸟。
2015年。从天津出发一路向西,负重40斤。每天40公里,连续90天的行走,到达唐古拉山口。唐古拉山口,第一次触及的高海拔。也是这个山口让我沦陷,深深的爱上了这片土地。也第一次接触到了羌塘,第一次听说杨柳松穿越羌塘的故事。这些深深的扎在了我的心里,羌塘和我的心合二为一,无法自拔!
2016年。开始穿越羌塘的准备,首先是高海拔的适应。我来到了青海昆仑山口,准备负重20公斤不带水和食物攀登玉珠峰。第二天早晨7点开始攀爬。大约十二点左右到达山顶(6178米),下撤时体力透支,坚持两个小时后,距离营地还有三十米走不动了。原地休息,不敢入睡。此时正赶上其他登山的人员下撤,张口讨要了一口水和几块巧克力,才得以回到营地。
2016年。紧接着去了尼泊尔徒步安娜普尔娜大环线,全程历时七天。翻越山口时,严重的高原反应,使我全身麻木,通过快速的深呼吸,三个小时后,勉强的站了起来。头晕得厉害,依然艰难前行完成挑战。
2017年初。突然接到准备同行的驴友电话,说家里人反对穿越羌塘之行,不能赴约。听完我内心崩溃三天。资金的筹备想当困难,主要是靠打工赚钱。工资老被克扣,导致资金迟迟不能集齐,也没太多的时间去训练体能。很快又收到消息,一位驴友在穿越羌塘南北线时失踪,救援队出动也未能寻其踪迹。种种事情汇集一并攻击着我,内心将要崩溃。
羌塘无人区,这一大片的空地,会出现我追逐的身影么?
忐忑中购置了穿越无人区所必需的装备,二月底火车进藏。
父亲送我到天津火车站。
父子平时交流甚少,离别时,父亲只留了一句话“定要活着回来见我”。
背着70公斤的装备,头也没回走进车站。
父亲了解我,从不在人前流泪。我依然坚强,笑着面对一切。
到了拉萨贵人客栈修整,购买食物,自行车组装调试,货架加固焊接等等。
一周后从北郊客运站坐车前往阿里狮泉河。开始了毕生难忘的羌塘穿越旅程!
第一次穿越:
3月4日。从松西村出发,进入土路。这条有车辙的土路,将把我带向无人区的深处。土路坑洼不平,一如我心澎湃。
准备了两年的时间,此刻我将进入。抑制不住兴奋,大踏步推车进入。
临近黄昏,觅地露营。风很大,把帐篷吹得呼啦呼啦的响,晚上的阿里极其冷,把所有衣服裤子袜子穿上钻进帐篷里,手脚依然是麻的,可很凉爽不是吗?今天走了30公里,困乏很快袭来,睡得很好,拉开帐篷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一切如此美好。
可我太低估它了,无人区很快让我付出了代价。看着弯曲的车痕路,我起了抄近路的心。花极大的力气把单车推上小坡,从近40°的山坡直接冲下去。好景不长,尖锐石块无情的扎破外胎。我选的是雪地车,外胎极宽,达到4.0(一般的山地车是2.0的外胎),卸托包,下外胎,补内胎,打气,这打气可我折腾坏了!一修就修了3个小时。临近下午大风,寒冷无比的西风,体温急剧下降。
夜幕降临才开始搭建帐篷,手如冰霜,脚如铁柱迈不开,我意识到身体处在失温的初段。强忍寒冷大风,帐篷在两个小时后搭建好,情绪几次波动,火大开始骂娘。
风比前晚更大,似要把帐篷连我一并掀起。极冷,帐内温度﹣25°,手脚成了哈斯达根。依然失温状态,头晕胸闷,呼气带着咳嗽,窝在睡袋里哆哆嗦嗦,整晚睡不着,开始发懵的想着各种事情。
恍惚的我被太阳晒醒,拉开链子,对着刺眼的光线静坐(站姿不舒服),把昨晚没来得及想的问题过一遍。
第一,三月初的阿里极冷,是不是不适宜穿越?
第二,自行车的胎压是否过高,容易扎胎?
第三,为减轻重量,没带汽油炉,天天喝冷水身体受不了?
第四,是不是选路线不对,造成体力消耗过大?
想不明白,丧心病狂的把所有装备拿到太阳底下晾开,一件一件的检查有没毛病。半小时后,把装备又塞进托包里,捆在车上。
钻进帐篷里又想了半个小时,决定撤退。
决定撤退,早餐就吃了一天的的干粮。
迷茫的推车往回走,遇到一辆工程车,花了100块钱,司机同意带我回松西。
3月7日起,在日土县开始不伦不类的休整。先是养病。感冒慢慢的退却,头不再晕乎乎,咳嗽由先前的呼气咳,到最后急促呼吸才咳。
其余时间睡觉。白天睡,晚上睡,醒时则是胡思乱想,内心无故恐惧。想着爬山登高可除内心惶恐,饭后寻了时间,爬座小山,当置身山顶,俯瞰着整个日土镇,心中顿时意气风发,告诉自己,李志森你是乐观之人,只可摧毁你,不可击垮你。对着山顶扬起的经幡,给自己灌了无数鸡汤。
孤身一人D1 :
3-31,26公里,宿营地海拔5187米
9点15分推车至日土检查站,临近10点,一辆愿意100元载我到松西的大货车,被我用肉躯拦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位维族的老司机,30年的驾龄。安全我放心了!
太阳落山和月亮出来前的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天无比的黑,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四周有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注视着你,根本发现不了。这也让我清楚意识到夜幕下的羌塘,如此的恐怖!
十点多总算坚持到了,太冷牧民还没有上来。我绕到房子前面,房门紧锁,看来今晚只能在羊圈休息了。
刚进入羊圈,扑面而来的羊粪味,叫一个酸爽。哪怕经历一个冬天的洗礼,依旧非常刺鼻。羊粪极厚,踩踏下去有席梦思之错感。又转了房子一圈,想找硬朗的东西垫在帐篷上面。房子侧边依靠着一块门板,心里大喜,待走进一看,木板中部横竖着一根钢管。天啦噜,无奈放弃。
夜已深,空荡荡的羌塘,杳无人烟,无聊听歌解愁。月亮被乌云团团遮挡,四周漆黑一片,狂风吹打着棚顶狂啸不已。
孤身一人D2 :
4-1,35公里,宿营地海拔5245米
羌塘无人区事物常常剑走偏锋,不是死亡般的寂静,就是狂风暴雪飞沙走石,极少能见人类活动,故此如此激动。在这里,除了野生动物和过烈的气候,能引起我过激反应,便是人类。
此刻正八点,太阳正努力的爬出地平线,呆呆望着,不刺眼。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无风。今天共需翻越三个达坂,对体能是极大挑战。
顺利通过第一个达坂,第二个达坂不高,海拔5200,陡坡不易行,1.5公里的爬坡愣是推了近两小时。到达坡顶,直接葛优躺,休息10分钟,勉强起身。接下来是一公里的下坡,心中大喜,滑车顺势而下,10分钟结束。
第三个达坂,坡不陡但特长,大概有3-4公里,累成傻比,翻过去没多远选择休息,其实可以骑车直抵坡地,但实在不愿前行。可想而知,我得有多累才不想下坡。方圆30平方米内找了一个平缓又相对避风的休息地扎营。
晚餐不错,煮面条,羌塘的第一顿热饭。过程不开心,面包煮了半小时,生硬,也罢,和着火腿肠和辣椒汤,狼吞虎咽。除了辣,没尝出其他味道。对比往后的伙食,今晚无疑是大餐。早早休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到了临界点。
孤身一人D3 :
4-2,35公里,宿营地海拔5052米
清晨顶着寒冷出来撒尿,极冷,尿不出。努力撒尿时,从山上开来一辆越野车,两个警察开车门走下。我心一紧,在无人区被警察逮到,可不是来送温暖的。
先是一番询问,搜查行李,拍照记录,后一直警告我,前面有检查站过不去,莫要再浪费时间和心存幻想,原路返回才是正道。我不敢多语,说多错多,点头随声附和。警察临走时,提醒我,再往无人区深处走,是极其危险的。一句话,让我顿觉心中一暖,也放松许多。
此时的我正为骑行而可以节省时间高兴时,羌塘却给我一记闷棍。颠簸无休止的搓板路来临。车辙两侧是质地松软的干枯草地,骑或推都特耗体力,不出所料,车子未能经受住考验,前货架三个焊点裂两个。整个U型用来挂驮包的侧架快要掉落,左侧的驮包里可全是压缩饼干。这才第三天!进来之前车子装备反复检查无数遍。想办法补救,备用的鞋带临时绑上,效果不错。问题出现得越早越好,进退两宜。过了红山达坂车子基本没出过大问题。
每天的推行都很枯燥,基本上整个人都是一种疲劳麻木的状态,机械式的行走不会经过大脑。百无聊赖之时,在右侧山脉发现了一座奇特的山峰,我还给她起了一个好听且形象的名字:学名乳房峰,小名奶子山。 呜呜呜···开车啦!(刚上车的旅客往后走,后面有大座)
下午五点,绕过长热保护站已7公里,心理乐开花。很快事实给我一响亮的耳光,不一会儿就被五位骑着摩托车的藏民包围。事态不妙,果不其然,藏民要把我带至武警检查站。我厚脸皮的同他们商量,原路返回,是否可行。藏民一口回绝。得,麻烦来了。我忧心忡忡,穿越可能到此结束。他们把我往检查站的方向“押”,十只眼睛紧盯我,插翅难飞。
武警登记备案,告诫我私闯无人区的后果,要求我原路返回。如再抓到,将按法律程序处理。我诺诺的点头应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出检查站,其他藏民叫我住下来,晚上还得管我饭。
虽然被逮住,我的处理办法是搁置不理,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孤身一人D4 :
4-3,23公里,宿营地海拔5065米
顶着逆风往回走,6公里后,已是晌午。天气突变,瞬间暴雪乱舞,机会已到,天助我也。我估测,要脱离检查站的视线,起码要偏离正常路线15公里,于是,我立马扭转车头北上,迎着暴风雪出击。
一路缓上坡,后半段竟是爬山,咬牙暴走约莫十来公里,体力近乎透支,实在走不动,才停歇一小会,暴风雪突然停止,如川剧变脸般快,瞬间能见度达到20公里以上(暴风雪南北移动)。无人区过于空旷,掩体是没有办法找了,傻傻的站着,一遍一遍的祈祷他们不会巡视。果真有效,没人发现我,看来他们是相信我是回撤了,突然觉得自己挺卑鄙的。正鄙视自己中,暴风雪又忽地出现,来不及多想,扶起车子又一通猛走。五小时后,总算脱离检查站视线,已累劈。又坚持走了3公里,觅了一背风处搭建营地。
拿出最后四包奶茶,冲了一升水,明天备用。
现在每天身体都透支,极为疲乏,躺下闭眼即睡着。对无人区的恐怖开始消失,这样的行走,慢慢成为常态。
一切预兆着我正快速的适应着羌塘无人区。
孤身一人D5 :
4-4,33公里,宿营地海拔5104米
四月的羌塘,上午无风,下午一般五级左右,有规律且准时。
今天要过几条河流,四月初的羌塘,冰河尚未解冻,清澈透亮,整条河流冰川一般,一冻到底,目测有20到30厘米的厚度,踩踏上去,硬朗受力,易通行。周围小山丘的地形,远望着,河流有一种往上流的错觉,慢慢靠近,才看清是错觉,这种情况常发生。
中午过一条非常宽的河流,刚上冰时误以为是个湖泊,亦是错觉。
到了四月底,天气渐暖,河流慢慢解冻,剩余约2厘米左右的冰层,易破,后期的河流骑车直接冲,速度要快,有时卡在中间,进退两不宜,痛苦万分。陷进河流,鞋子弄湿,好几天方能脱水,且不是完全的干透,湿湿的冰冷,难受。
某些河流水可喝,弱碱,入口有淡淡的粘稠感,像农夫山泉,有点甜。我常取水煮开和辣椒酱一起喝,甘甜,亦错觉。
全天沙地居多,难行。出发前,有朋友问我为什么选择雪地车?雪地车可增加接触面积,减小轮胎在松软地质的下陷。前行的阻力,无疑是成倍的增加,但和陷车的尴尬比起来,累点也不算什么。
白天的推车极为无聊,每天特期待黄昏时的羌塘,金黄的草地,蓝蓝的天空,太阳落山前,仍不吝惜的普照大地,直至最后一道光线,哪怕是像我这样的落魄游人,对待世界万物,皆一视同仁。
黄昏时常有乌云挂在远处山峰,有强烈的压迫感,乌云与空隙的白云,两者似在抗衡相冲,实在震撼。
傍晚在一处河床弯道休息,卸装备时才发现水袋漏了,无语。大水壶还有两升水,晚上做饭一升,明天早饭一升。路上只能先渴着了。头发五天没洗了,感觉还好,不痒。
孤身一人D6 :
4-5,47公里,宿营地海拔5111米
早上出发没不久,竟遇到干净雪源,二话不说,打包装雪。
上午花了3个多小时才翻过达坂,之后就沿着河床一路骑行,路况不好不差,五公里过后,看到阔别已久的车辙印,停车观察,判断是三辆车压出来的。在往前是普洱措湖,沿着湖泊西岸绕到北岸,再跟着车辙一路向东。
在北岸的时候决定取水(水源不嫌多),步行至湖边才发现冰层太厚,凿不透。几度寻觅,在岸边找到一块被挤压上岸的冰块。看上去挺干净,不知道化了之后会有多少沉淀泥土。小锤子凿冰一流,尽管重了些。离取冰东侧5公里处遇到一辆汽车,看样子已废弃多年,猜测是盗猎者丢弃。
继续前行5公里,是一片非常宽的河床。沙滩一样的河床,地底硬朗,当即决定在此扎营,风极大,尽管选了一个小小山包作为屏障,依然对营地的搭建造成不小麻烦!
化冰做饭,今天有新发现,发明了一种新美食,(后面一路都没有吃腻)把压缩饼干、火腿肠和辣椒酱一起煮。没有切菜用的dao,只好将压缩饼干嚼碎,再吐进锅里,火腿肠也是一样,不过天气过冷,火腿肠冻得像铁棒,牙齿几度摇晃。
夜幕降临,第一次出来拍照。一直担心有野兽,待慢慢习惯后,也就按耐不住好奇心。夜色下的羌塘,真的好美!不知是相机设置的缘故,还是天空本来就是如此的蓝。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夜光下的小营地,灯光照射着的帐篷,火焰一般通红。
我想动物应该不会靠近火焰吧。
孤身一人D7 :
4-6,63公里,宿营地海拔4938米
今天是创纪录的一天,晚上看记录,竟行进了63公里,不可思议。一是因为因为极强的羌塘风,助了我一把,二是因为海拔降了一百多米,从高到低,占了海拔落差优势。可过程却要艰苦很多,单这羌塘风,就让我吃尽苦头。
早上难得的自然醒,睡眠不错。早餐时无风,万物静寂。可好景不长,刚吃完早饭,就开始刮起狂风。爬出帐篷后,帐篷瞬间被狂风吹趴,查看幸无大碍。
一路狂风,一路风沙,狂风扬起的沙尘,能见度变得非常的低,沙尘最大时,能见度不足5米。我把所有能防御风沙的装备全部带上,包括:护目镜、毛线帽子、冲锋衣帽子、骑行头巾。但还是没有完全防住,灰尘依然可以钻进我的眼睛鼻子嘴巴和一切稍微有一点透气通风的地方。
能见度低,方向难辨。停车等待风止,会被风吹跨,继续前行,又怕走错方向,GPS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使用空间。我想了一个法子,沿着河岸交界处来走,也就是河道。此时的河道,是我前行的唯一导航。没有河道,我将寸步难行。
傍晚时分犹犹豫豫的毛病又犯了,选择营地一拖再拖,想找一个避风的,可平坦的河床又很难找到合适的。纠结中,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又推行了6公里,最后实在是走不动,才决定搭建营地。可这是糟糕的露营地。风大,帐篷搭建过程中,极强的大风把铝杆给吹折,折了的铝杆,尽管帐篷还是搭建起来,但也只是瘸腿的帐篷。这可没好觉睡了。狂风中钻进帐篷,先用装备把四个角压好,活动时全靠头来撑开空间,饭别想做了,饿着吧。
睡觉吧,又几次被乱晃的帐篷打醒,想了一个法子,把两个背包放在头部两侧,撑起一个空间,可以呼吸可以睡觉。管他呢,有事明天说。
无情的羌塘,晚安。
孤身一人D8
4-7,37公里,宿营地海拔4960米
昨天一天没有喝水,今天依旧没水。高强度的体能消耗和干旱的河床,远远超出我对羌塘的预估。干粮不够,我每天都要喝大约10的升。这两天没喝水,感觉就快崩溃了。翻看地图,向北8公里有一个盐碱湖,向南10公里有一个拜惹布错湖,但两湖不仅偏离路线,且要翻过山脉,就算走最近的盐碱湖,来回得花一天的时间,万一到了那,还是没有水怎么办,还是放弃吧。我也想看看,滴水未进的极限在哪?
中午时分,终在拜惹布错支流的上游,找到一处冰源。是一片盐碱地,冰也就不说了,混杂着许多细泥土。即便如此,也装了满满的一包,这包是托包用的防尘罩,如果太阳光线强,会在里面融掉部分渗透出来。边装包边吃冰,渴怕了。凿冰中,锤子头飞离,飞出两米多远,我用的力太大了吗?把锤子头捡回,简单的进行加固,没有这锤子,可没办法凿冰。看着一袋子的冰,顿觉自己得救,又开始兴奋得瑟起来。始终羌塘没有把我逼到墙角来一个壁咚。
天快黑,终于选择在一个河床休息,河岸被河水冲刷出了半米多高的断崖,扎营的绝佳地(冬季的好处,没有雪融水)。
先化冰,再化袜子,然后用袜子来过滤冰水。不要笑也不要恶心,袜子可以过滤掉泥土渣子,效果还真心不错,业界良心。
有人问我,穿越羌塘好不好玩?我个人觉得不好玩,纯招无趣。一连多天重复同样的推车,推车再推车,相当无聊。白天赶路的时候,除了喝水和偶尔自拍,我有三大原则:不吃,不停,不歇。乐趣是少之又少,一是看风景,但如果去阿里的狮泉河,一路上都可以见到类似的风景,所以很快无感;二是突然各类野生动物,以前在电视看到或者动物园看到的动物,突然碰到,很刺激,有玩大冒险的心跳;三是白天12小时300首歌循坏播放,夜晚手机如果电量足,就玩单机手游,但很快也腻歪。四是自带幻想,自言自语,还多次成为救世主,主人公是本人。大部分忘记了,还记得几个,比如说在羌塘救了一匹小狼,含辛茹苦养大,而后随我行走羌塘,帮我抓兔子,帮我驱赶狗熊牦牛,这个倒是拉风。比如在羌塘遭遇外星人绑架,外星人在我身上植入芯片,成为他们的翻译,后得知他们要毁灭地球,我开始了各种拯救。幻想出来的可以拍好几部电影了,要说这些电影的结局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无结局吧。
孤身一人D9:
4-8,40公里,宿营地海拔4953米。
今天心情不错,坏掉的MP3神奇的好了,推着车子迎着大风听歌吼歌,风越大,我心越浪,吼得越大。对着山坡唱,对着雪山唱,对着草原唱,对着天地唱,又何惧跑调?
自嗨中,突看见前面出现一头狼。卧槽,不敢相信,定眼细看,果真是狼。狼正捕猎,扒一只耗子洞。狼的毛色和大地的颜色非常接近,我走得很近才晃眼看见。(其实是狼先看到我的,突然的跳了起来。才被我看到)这只狼的戒备心很高,一点一点的接近我,不停的顿足打探我。我带着护目镜,他看不到我的眼睛,也就没有神交。狼离我不足5米时,我摘掉护目镜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才离我而去。
第一次是见到纯野生的狼,激动的不知所措,并没胆怯害怕,赶紧拿出相机记录这一宝贵的时刻。像不像哈士奇?反正我没他当成狼。和孤狼偶遇之后,没走两公里又遇到一只。大老远就朝我的方向奔跑而来,气势挺吓人,绝对可以给满分。离我五十米,停了下来。观望着我打探着我,竟一路随我走了一公里多才放弃离开。往前走进入红山达坂,这一路是动物的天堂。
开始翻达坂,十公里可把我累坏高海拔、长距离,达坂之路起起伏伏。这是我走过的坡顶最长的达坂。临近傍晚,方至坡顶,不顾车子的感受,一路滑行下坡。扎营要紧,休息地依然一改再改,终在推行14小时后,在一河谷休息。
孤身一人D10:
4-9,22公里,宿营地海拔4974米
雪止,晨早一切寂静。原计划的修车没成,查看工具包,并没这个号的扳手,将就着用吧。其实刹车用得不多,基本都是用在下陡坡。在帐外取了满满一锅的雪,但化雪比化冰还费汽油,等待的时间更长。
盘坐账内,望着莽莽雪地所铺满的广阔河床,别有一番风趣。雪像粉雪,适合滑雪。今天不用携带水源,满地的雪任我吃喝。
茫茫雪原。羌塘的风不时扬起白雪,雪花卷地翻滚沸腾,好看极了。羌塘毫无保留的展露着它的美。
临近傍晚,天气突变,暴风雪来了。以为昨晚已经下了雪,今天不会下,晴空万里任我游。我想多了,今天特冷,之前遇到暴风雨也没这样的感觉,侧风吹得我整个左臂麻木,手指尽管戴着手套,也已不听使唤,失温,轻微的冻伤。第十天,遭遇入羌塘以来最冷的傍晚。
今天的雪地行程很慢,只走了22公里,小忧伤。
孤身一人D11:
4-10,26公里,宿营地海拔4914米
今天深刻体会到翻山越岭的感觉,那是想当的折磨人。没有细数跨过多少河谷,到底翻过多少山岭,只知道大概走了20公里。(查看记录,走了26公里,比我估测的要多)
对风景无感,对食物敏感。食物需求量一直在提升,今天突增,再怎么吃也填不满如深渊般的胃口,这是不好的征兆。一旦食物失控,后果很严重。身体进入困乏期,之前储备的体能跨过红线,拉响警报。
长时间侧身蹬脚推车,处于非正常体资,实在是折磨身体。
累,没有特别的故事,也没心情去发现故事。今天只拍了两张照片。
孤身一人D12:
4-11,36公里,宿营地海拔4810米
居然被尿憋醒,正好天也亮了。拉链出帐,掀开帐篷的一瞬间,面前突然出现一头狼。狼看到我掉头跑开,远远望着我,看我没什么过激行为,又靠近了点,和我保持十多米的距离,驻足观望。而我早已习惯,依旧出去撒尿。
做饭,依旧是压缩饼干、火腿肠和辣椒酱混杂,火腿肠香,辣椒酱刺鼻,绝对的羌塘美食。狼一直站在一个安全距离看着我,眼神直勾勾的愣着看我,小样,馋得不行了吧?
有了狼的陪伴,我也不着急赶路。
前年徒步青藏线过可可西里时,就到处找狼,对狼充满了好奇,但难寻其踪迹。这会倒好,狼望着我撒尿,晾装备,吃早餐,发呆晒太阳,这就是传说中的与狼共舞?人生就是这么的刺激,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下一个行程会发生什么。羌塘给予我的,不仅仅是美景。
半个小时起身出发,狼依然盯着我,不走。难道想讹我不成?给你100块,你也没地儿花。你不走,我走吧。就这样走了500米,狼也就没再跟上。
15公里后,在羊湖的支流,平坦河床上发现半包饼干和一瓶矿泉水。推车路过瞧见,速度极快的弯腰捡起来,我运气咋个这么好呢?顾不上开心,倒出饼干,饼干入口有点疲,也不管了,一口两口半包饼干已落肚,拧开矿泉水瓶盖,感情深,一口闷,一口气喝完。第一次觉得矿泉水这么好喝。
黄昏总算到了羊湖,此羊湖并非浪卡子县的羊卓雍错,湖面海拔约4800米,是此次路线的重要地标节点,也是我遇到的较大的盐湖之一,真正见到羊湖真容之人是少之又少。
先扎营再去打点冰。四月中旬的羊湖,尚未解冻,冰层极厚,迎着冷风,约走进羊湖湖面100米,终觅得干净透亮的冰块,用锤子凿,凿得满满一袋,日落后天黑得快,宽阔的湖面,明亮的月光映射,奇幻无比。来不及多欣赏景色,背着冰往扎营处走去,回到天已黑透。
临湖扎营过夜,湿气仍然极重,在睡袋上铺上冲锋衣,沉沉睡去。
孤身一人D13:
4-12,28公里,宿营地海拔4819米
今天起晚了近一个小时,这是不允许的!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我定了一个惩罚目标,今天必须要走三十公里,也算是给自己一点额外的压力。
一出发就沿着羊湖的北岸来推行,北岸,一个诗意的名字,以后开酒吧就起这名字:羊湖北岸,各位,别盗窃我的创意哦。
在车子放倒在湖边,车头朝东,我努力前行的方向,相机摆在一小山包,摁了十秒定时,跑过去,扶起车子,摆下车子,查看相机,不满意,重复动作,这组动作可把我折腾得够呛,
我想拍出那种天高地阔,孑身行走的孤独感,半个小时后,不满意的收起相机。不能再玩了,说好的惩罚呢?
时间过得很慢,终于到了做饭的时刻。一如既往的煮水做饭,锅很脏,没地方洗也懒得洗,拿出厨房过滤神奇袜子,先解冻袜子,再解冻冰块,用袜子过滤冰水。辣椒酱快见底了,这才三分之一的路程啊,但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也就是那么的一点点,后来居然坚持了二十来天,不可思议。
没有辣椒酱的“饭”难以下咽,越到后期,对味觉越敏感,经常用筷子蘸一下,一顿饭便可解决,有胜于无嘛。火腿肠硬得像金箍棒,完全可以当防身的武器。剥开火腿肠,表皮居然结了一层冰。
营地的晚上,没有月光的寂静令人毛骨悚然,每晚睡前必撒尿,不好的习惯。
今晚的气温特别的低,实在是不想拉开帐篷外出,刚好可以腾出一个空汽油瓶,权当夜壶吧。瓶子口偏小,硬着进去,卧槽,疼,火烧炸裂的疼,那感觉就像用风油精。
孤身一人D14:
4-13,22公里,宿营地海拔4869米。
远远眺见耸峙岭雪山,耸峙岭海拔6370米,是重要的地理分界点,意味着马上可以看到可可西里山脉了,耸峙岭离我约70公里,望山跑死马。照片拍出来只是那么一小块,现场肉眼看离我相当近了。
继续前行,可可西里山也逐渐清晰,又是一个梦中出现的山脉。路面小起伏,缓上缓下,一大片草地丘陵。过了羊湖,告别独尖山,行程也就过了三分之一,有点喜悦有点担忧,再往前走,也就没有退路可言。
再看看衣服,变得很脏,一切还只是开始,到了后面更是脏破沉,还不保暖,感觉体重爆减,无力感越来越重。
今天遇到了一只特没礼貌的狼。这荒野来宾斜视了我一眼,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卧槽,如此淡定如此傲娇的狼,第一次碰到。好吧,他在过绿灯,我在等红灯。你的地盘,你赢了。懒得掏出相机,见习惯了。又向前走了没多久,羌塘就送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晚上运气不错,在一个淡水坑旁扎营休息,面积不大,结冰后水平线似乎还比周边地面还要高。
化冰做饭,汽油炉的小火苗,茂盛有力,均匀漂亮,如晨早喷薄而出的日出。很快,火苗变细,停停顿顿似要灭去。炉子坏了,往后的行程,每天都要修上半小时的炉子,方能维持使用。
汽油炉的小火苗,茂盛有力,均匀漂亮,如晨早喷薄而出的日出。很快,火苗变细,停停顿顿似要灭去
孤身一人D15:
4-14,28公里,宿营地海拔5048米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我才走了五百公里,觉得不满足。(到后期才知道前期的速度有多吓人)最近几天行程一直没过30km,饮食也开始失控。今天就吃了五包红枣压缩饼干,一根火腿肠。原计划是每天一根火腿肠和一包压缩饼干,可身体的需求量远远超过预期。今天就吃了近四天的食物。
下午又见老朋友,暴风雪和沙尘暴携手而来,一起扫荡着羌塘。气势磅礴,瞬间昏天暗地,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此景,让我顿感世界末日来临。吹了一下午,风越大,我心越浪,浪子游子本色尽显。找了一天的车辙印,临近傍晚依旧没能找到。没有车辙就要一直看地图看GPS,耗电不说,风暴中使用电子设备很麻烦。还有一个原因,按着车辙走,心里踏实,养成了依赖。
傍晚风暴才渐渐减弱。扎营休息,开始煮面条,只要舍得汽油,面条是会熟的,最起码会软很多。有了意外的1升汽油补给,可以挥霍的看着火苗肆意乱窜而不心疼,五十分钟后,面条熟了,端看着这碗面条,味道单一,无限怀念起辣椒酱。
一扫而空,肚子真的饿了。吃饱睡觉,晚安,羌塘!
来讲一下我自己
我出来社会比较早,十多岁就在社会上打拼,说是打拼,其实是各种打工,换了很多的行业。我17岁在中震测量工作四年,之后辞职为了穿越一直换个不停,最少一年一换,最多时一年三换。但也是户外让我寻回自我,这种感觉很奇妙,在路上的每一口呼吸都发自内心,在工作时则不然。我分得很清,工作让我有饭吃,攒钱可以得到适当的自由。这自由,就是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这次去无人区,跟父亲接触有三个节点。
第一个节点从家乡天津出发,父亲送我去火车站。父子平常交流较少,但他知道我所追求的是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父亲的支持,让我可以走得更远,不管走到那里,他始终牵挂着我,同样的,我也牵挂着父亲。
在火车站,父亲只留给我一句话:一定要回来见我。我的性格像东北人,不喜欢墨迹,也从不人面前落泪。其实,我心里是落泪的。
第二个节点是出羌塘的当天,我就给父亲打电话报平安,聊天内容如下:
——我:爸,我出来了!
——父:出来啦!好,回家吧!
——我:嗯
第三个节点是回家的当天,父子见面,没有什么特殊的,很平常。但是内心却像狂风暴雨一样。没有一句话,只是看着对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晚上和父亲坐在一起喝着小酒,父亲听我讲述羌塘的故事。出发前,父亲并不知道羌塘在那里,我告诉他,羌塘是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多则70天,少则50天。(我的原计划是50至70天穿越)
聊到最后,问询我的下一步计划,我说先去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再打算。父亲点点头。这个晚上,在我印象中,是父子俩聊天聊得最久的一次了。羌塘,拉近了我跟父亲的距离,这也是我感激的。
图文转自8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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