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滩村
(一)
“喂,老李,最近忙啥着哩?我们这里有几公里渠道马上开工了,你干里不?如果干了赶明天中午看个现场来,我计划着给你按顿给2公里。”来电话的是云谷川水管所的宋所。
“好好好,宋所,你的活儿我一百个放心,那有不干的,我明天准时赶到。”
此时的我正在都兰县沟里盘山渠的工地上,急得焦头烂额。因招标单位几经转包,且都不拔一毛,遇上的三包老板又是个“皮包公司”无经济实力,欲心白手套空狼,层层剥皮,到我们这一层头上,至剩了点菜芯儿,精瓤瓤儿。近四个月,材料按时供应不上,造成了许多误工,甭说工资,连生活费不发一分,孽障拉拉地连买菜买面都得巴结熟人做担保,下话赊欠。
残局已定,但又显得无奈,因为把大伙儿已经给陷了,并且陷得很深。事到如今撤不是个办法,想放屁已由不得尾巴骨干,因为血汗钱牢牢拴在人家手中,往后肯定是打水漂,搅沫沫的下场,后果不堪设想;干,任由人家牵着鼻子走,茶里不点饭里点,任人摆布、颠狠、宰割。权衡利弊,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横下心来,背水一战。
宋所出其不意的来电让我兴奋无比,仿佛漩涡中觅见了一根救命稻草。天无绝人之路,暗自庆幸自己遇到贵人相助。
我所在的工地距湟中云谷川近600公里。吃罢晚饭,将所有的事重托给合伙褡裆李广全,独自驾车,星夜兼程,于次日拂晓到达湟中老家。
稍作休息,匆匆吃过早饭,径直来到云谷川水管所。
“你才到了吗,我给你发个位置,赶紧去,大家都等你着哩,其他的事闲了再喧。”宋所快人快语。
(二)
八月的河湟山区秋高气爽,层层梯田,黄绿点缀,五谷飘香。这里是湟中区李家山镇与海子沟乡的分水岭水滩哑口。
项目是个拆旧复新提效工程。渠道总长二十多公里,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蜿蜒曲折,绕岭而转,经水滩、杨库托至王家庄三个行政村,项目实施后,对改善上述干旱山区近万亩的旱地灌溉及生态环境至关重要。项目分两个大标段,由云谷川水管所和团结渠水管所承建。
旧渠岸的一侧围站着五、六个人,好像是商量着什么事情,除李家山的张永辉和水管所的保管员外,其他的人一概不认识。
“你就是宋所打了电话的李师吗?”一位留着平头,岁数四十开外形似领导的中年人热情地问道。
“这是王所,工程主管;这是汪工,技术员;这是老关,这是王师,他俩跟我们是一个壕里的。”我没来及开口,一旁的张永辉抢先介绍说。
“你好?你好?王所,就是我。”我急忙上前一一握手问好。
“着掌柜子们都到齐了,提前我们确定划分了四个小标段,设四个班组,每个班组为一小标段,二公里左右,大家过来抓个阄儿。”王所将事先编号捻好的四个纸蛋蛋呈在手掌中,让给大家抓。
结果张永辉是一号,我是二号,老关是三号,王师是四号。紧接着,大家分乘两辆车,沿着渠岸,逐一分段标号,确定料场。并对每个料场、每个标段的生产、生活用水及用电线路的埋设、架接作了明确分工。
我所处的标段长度为二公里,其间还有车桥五座,分水坝口六座(含浆砌石、预制桥板),按装分水建筑物二座(含扩支、浆砌石、混凝土等)。
“情况就这样,今天正好是农历八月初一,赶十月初立冬前必须完工,工期为两个月,即所以工期紧,任务重、质量严,大家回去以后,抓紧时间,尽快组建班组,三天内必须进场,不得拖延。项目部这边从明天开始调进挖掘机负责修路、平整料场,拉运沙石,各班组另用机械设备暂自理。”王所说话柔中带钢,似板上钉钉,一句是一句,从不拖泥带水。
我是初三下午进场的,因正赶上秋收,人找的非常吃力,除海元和老赵外,其他的人都是从临近水滩村找的,三男两女,另外还有一个做饭的。大家齐心协力,赶黑扎了两顶帐篷,支好锅灶、床板,搅拌机支架,整体有序地放好所需生产工具及生活用具。
项目部离我们的料场不远,常住工地的是王所、技术员兼材料员汪工,还有挖掘机司机宋师。
经过两天的充分准备,我们是八月初六早八点举行开工仪式的。妻子一向心善,对破土动工颇为重视,事先到寺院占卜看吉时,按老规程,点上灯,煨上桑,敬上酒,献上核桃枣儿,给装载机、搅拌机、三马子上各搭红一条,然后虔诚地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在鞭炮声中祭祀祷告本坊山神土地,意在得到神灵的庇护保佑,工地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诸事如意。
(三)
水滩村,是海子沟乡的一个行政村,闻其名还以为是块水草丰美,宽阔无垠的地方,其实这里山大沟深,沟壑错纵,形似在一个风匣道道里,寂静、偏僻得仿佛与世隔绝似的。庄子不大,近五十户人家,但村庄布局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美观整洁。
我所处的2号标段正好在水滩村的头顶上,在一拐弯稍宽阔处为我们的料场,地形非常险峻,为了安全起见,临崖的一侧用挖掘机堵了半截一米高的土塄坎。
老赵和海元是跟我一起多年共事的老人手,工资标准为每天200元、180元不等,就地找的男人们160元,女人们130元,均按实际出勤天数计算。
开头几天,差不多一个星期,因技术、经验等问题,修出来的渠道按施工要求不太理想。王所脚勤心细,任何一点蜂窝麻面都逃不出他的慧眼,为此,多次受到他的严历批评,说句心里话,见了王所,顿感头皮发麻,心中发慌,显得非常尴尬。
汪工虽没有王所严历,一旦发现毛病或心头不到的话,三言两语,多余的不说,总阴沉着脸,不过那倒也挺难受的。
开首,我把老赵暂时选为二拿(第二负责人),让他抓好质量和进度问题,可没上两天尾巴翘得老高,我行我素,由马信缰,而且自高自大,目中无人,根本不听使唤,把我们的话当成耳旁风,乱来一阵,粗针大麻线,质量出现问题,羊暮脸劲道,把责任全推卸在我的头上,把个人的尻子洗得白净白净。
平时,只要身旁有个尕媳妇陪他干活,有说有笑,上午么黑了地没知道着,实则不顺眼,我打发女的回家,他总会脸放着黑风,使性绊坎,摔萝儿拌切刀地折腾一阵子。我最看不起那种不顾形象,不识货色之人,好象发情的母羊尻子后头围转的骚虎(公羊)似的。
不仅如此,还挑三拣四,毛病蛋蛋,说什么我们的工地上生活不好,苦太大了,工资太低了等等,处处挑刺,扇风点火。
“我说老赵,我的尕庙儿里实在供不下你这个大神位了,没心肠干了回家也可以,现在的社会里啥都缺,唯独不缺人。谝着地啥传,人善(哈)受人欺,马善(哈)受人骑,娘娘善(哈)揣奶头里呗。”我终于按捺不住沉积心中多日的怨恨,忍无可忍地说。
老赵被我谝了几句后,不但没有回家,反而从第二天开始服服帖帖,捊顺的多了。
(四)
必须重建班组,得找几个有心眼,责任性强的捋细人,那怕工资高一点也值。我当即打电话,经多方联系,终于找上了三位劲巴人,于翌日早晨赶上班前拉到了工地。
时值中秋佳节,项目部王所、汪工他们提着猪肉、烟酒及瓜果前往各班组慰问,大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感谢领导的关心,我也乘机借花献佛,给大家开了个会,明确了责任。
“从明天起,由贾师专门负责放线稳带子,操平,出现问题个人负责;海元负责开装载机、开搅拌、倒水泥工作;老杨开三马子拉混凝土,两个女的主要负责模型板上摸废机油、转模型等,老安、大汉、老赵、以及两位杨师负责打混凝土,总之,所有的活儿都是软磨硬儿连轴转,没有闲的。”
分工明确后,质量上有所长进,兴许得到了领导们的欣慰表扬。但进度赶不上又成了问题,人家七个人一天能完成40多米,我们每天平均十个人干不了30多米,折合下来,我在天天亏本。尽管把你急死,唾沫费干,他们仍然佯装不知,佯憨带醉,死驴不怕狼扯。
“这样干下去不行啊乡亲们,一天凑合着就挣个你们的工资,要不从明天开始,上午七板(每板3米),下午七板,早干完了早缓(休息),迟干完了迟缓,成里不?”
大伙儿喜形于色。
一招果然灵验,既省心又不太费劲。正是包工不要命,小工不要脸。
值得一提的是水滩村的老杨,岁数跟我差不多,五十开外,为人厚道,虽右腿有点瘸,行动不那么方便,但凡事非常勤瑾。按卡码他是专门开三马拉混凝土的,一有闲时间,不用分说,会主动帮大伙的忙,深得大家的喜欢。
做饭的大师傅(厨师)是老杨的党家嫂子,丈夫早年过逝,从未再婚,家中和唯一的儿子艰难度日。平时开玩笑,嘴上没照壁,缸壮的话都能说出来,时常惹得大伙捧膜大笑。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小心眼多,手脚不好,那怕是半截钢筋,几斤柴油,都往家里偷着贩弄。不过我暗自敲过几次警钟,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当面戳穿有点不好意思,显得尴尬,毕定都是上了岁数之人。
农历十月,河湟山区草木枯黄,寒风瑟瑟,水滩村的山岭上更是如此。衷心感谢宋所、王所、汪工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技术指导,衷心感谢伙伴们栉风沐雨,手胼足胝,忍饥挨饿的苦干精神,使我保质保量,如期圆满地完成了施工任务。
苦尽甜来,立冬第二天,大伙怀揣丰收的梦想,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拔营起寨,平平安安地撤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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