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海而不去看青海湖——就如空城计中没了诸葛亮、长坂坡里没了赵子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即便我们只是路过、即便我们几乎都去过青海湖，所以19日这天我们的宿营地就定在黑马河——观青海湖日出的最佳地。

达坂山下的青石嘴镇离黑马河乡只有大约350公里的路程，但这日我们要走的经过默勒镇的道路并非国道，网上提示要行驶7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在青石嘴镇观完油菜花之后，虽还没有看够门源花海的美景、同行美女们也还没有在花丛中拍照留影，但我们没有再往门源县城方向的花海更深处寻去，而是溯大通河而上，奔青海湖去了。

沿227国道北行不远，就折而向南上了连接门源祁连两县的县级公路---盘大公路。原本以为这是一条难行的乡间土路，不想驶入的却是一条平展展的柏油大道，两边是比之前见到的浩门川还要开阔的谷地，却不是浩门川千亩良田的农耕景象，而是碧草连天、杂花遍野的草原风光。

后来查资料才知这片位草原与现属于甘肃肃南县的皇成滩、山丹县的以马场而著称的大马营本是连成一片的草原。虽然地处冷龙岭南北两麓，这片草原早在《后汉书》中就被称为“锦地千里”，千年历史岁月中这里生活过古老的西羌人、秦汉时的大月氏人和匈奴人、隋唐时的吐谷浑人、宋代的吐蕃人、元代的蒙古人，直到近代以来生活的藏族、回族、蒙古族人，在他们眼中这片草原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天地，他们只知道逐水草而居，浑然不管是在祁连山之南还是祁连山之北，也根本没有青海甘肃之分。

1959年政府将这片草原一分为二，将位于冷龙岭以南的皇成滩由青海划归甘肃，但当地人畜迁移到现在草场，并沿用“皇城”一名，所以就有了门源县的皇城乡和肃南县的皇城镇。虽分属甘青两省，但这片山水相连的“千里锦地”正是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中国六大最美草原之一的祁连草原之精华——皇城草原。只是此日我们走过时却没有意识到，加上恰是阳光炽热的正午时分，也就没有停车，只在疾驰中稍稍领略了她的美丽，而轻易放过了饱览祁连草原的大好机会。

尤其遗憾的是，我们错过了最为茂盛的金露梅花海。金露梅这种高原特有的植物我早在前几年去祁连山深处的七一冰川时就见过，虽然当时还不知道它的名称，却被它的艳丽吸引，竟然用手抛出挖出一颗来，不远千里地带回来，可惜没有种活。在高原上金露梅是常见的，我们在返回时的川藏线上就不止一处见过，但满山满沟金灿灿一片的金露梅，我却只在皇城草原才见到，而我们竟然没有停车深入花海徜徉一番，确是憾事。

同样遗憾的在永安古城前也没有停车一观。在进入盘大公路的路口上有一块标示着“永安古城”的牌子，但近年来这样的标示牌很多，而西北之境的所谓古城大都只是遗址，往往是岁月侵蚀得只剩下一些隐约可见荒土堆而已，再说永安古城之前也没听说过，还不一定就在公路旁边，所以我也就没多在意。一路上我只顾欣赏美丽的草原景色，为不经意间来到祁连大草原暗自庆幸。车子在草原上奔驰得正欢畅，突然一条不宽的河谷横在眼前。减速驶入河谷，骤遇一段土城垣耸立眼前，那么醒目、那么突兀！我不禁心猛地一跳，赶紧将目光锁定在斑驳的黄褐色土城墙，不顾车身的颠簸，在残破的城垣间仔细搜索。公路在城垣之南不远处经过，在我刚刚反应过来这就是永安古城时，车子已经与古城差身而过、驶向小河对岸。我赶紧回头，只见一座饱经岁月沧桑却依然完整的古城挺立在河谷间。河畔草色格外丰润碧绿，萋萋的草色反衬着城垣的颓废斑驳，古城北倚豪气万丈的祁连山，傲然挺立在蓝天下，一幅烈士暮年的悲壮，看得人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据资料说，永安古城始建于1725年，是清雍正朝抚远大将军年羹尧镇压青海罗布藏丹增叛乱后，为稳定西北边境，在甘肃通青海道路咽喉之处建立的永安营村---大致相当于我们一路在青藏高原上多次见到过的兵站。电视剧《雍正王朝》一再热播之后，年大将军西征一事我们都不陌生，可谁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一座当年的兵营。与嘉峪关一样，这是一座集兵营与商贸驿站于一身的城池。据介绍该城南北为438米、东西为353米，有腰楼2座、炮台8座。城池建成后的200多年间这里一度商人云集，是雪域繁华的商贸重镇。民国十八年（公元1928年），人称“尕司令”的甘肃河州（今临夏）人马仲英兵败西窜途中逃至永安城，对永安城进行大肆掳掠并血腥屠城，从此永安城变成一座废弃的空城。

百年的沧海桑田之后，这条古道没有了昔日的繁华，我们一路走过，绝大多数时候宽阔的大道上只有我们两辆车在奔驰，虽也遇到过几次大队的羊群与牦牛群，但除了几处村镇和零星的牧民简陋的房屋外，就只有延伸到青山之外的萋萋芳草。这座古城便是一路上最为壮观的建筑、规模最大的“村落”。如能停车驻足，在古城头静立片刻，北望祁连山，看白云悠悠、雪峰皑皑，想历史深处的风声萧萧、马蹄得得，那将是怎样的一番享受。只是这日骤遇古城时已是十二点钟，而我们连像样的早饭都还没吃，前面又不知什么地方有饭馆，所以想要停车的念头一闪间我犹豫了，而就在犹豫间车已驶过永安河谷，我也就再没开口让老武停车。

此次我们虽是自驾，但也不是想停车就停的，因为一天的计划一旦定下来，就一定要完成。这一行的十四天中除了拉萨两日没开车赶路外，其余日子的行车时间都至少在八小时上，所以不是大的景点一般是不停车的。19日这天是计划外的一天，之前没做过功课，就不知道眼前所见是不是大景点、之后的途中还有没有更大的景点，这样便留下了遗憾。然而就是此后做过功课的路途中，遗憾也是难免的，旅行本就是收获与遗憾并存、痛苦与快乐伴生的过程。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中年之后，就要学会享受有缺憾的人生，而不再追求所谓的完美。

好在前行不久就到皇城乡政府所在地，虽尚不如内地一个普通的行政村规模大，但毕竟有饭店，我们就在此地解决了这天的第一顿正式餐饭，而且还是我们喜欢的碎面片儿，味道不错！饭后几乎没有休息就继续赶路，直到沿蜿蜒的盘山公路来到门源县与祁连县分界的多束垭口时，我们才停车观景、休息。

我们在此处停车，是为了让开车的师傅休息，也是想居高而望，此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体验一下、或者说适应一下高海拔的环境---此处海拔接近3900米。毕竟我们大都没到过4000米以上的海拔，担心是免不了的。在此处活动大约半小时，反应不能说一点没有，但都没有明显高反现象，这大大增加了我们的信心。

垭口路旁的山顶上耸立着一座高十余米的立柱式经幡，从经柱顶部向不同方向垂下三股经幡绳，上面满缀各色的风马旗，风马旗在山顶从不停歇的风中呼呼作响。山顶上树立经幡是典型的藏族民俗，可有趣的皇城乡是蒙古族乡，而门源是回族自治县——这就是河湟地区多民族交融这一文化特点的生动例证。

从上多束垭山口的盘山公路开始，此后的路就不大好走了，有不少路段是颠簸的土路。我看到有人在网上说起他们晚上经过这段路的经历，在黑魆魆的夜里、绕着一盘一盘的山路往看不到尽头山巅上行驶，四周是同样黑魆魆延绵不绝的群山，在能想象到的范围内没有一个人影！那是怎样一种孤独和惊悚，好在我们不必经受那样的体验，只在谈笑间就翻越了垭口。此后一路马不停蹄，经过祁连县默勒镇、翻过标着海拔3869米但却几乎没有感觉高度的海塔尔山，在刚察县哈尔盖镇走上315国道时，已近下午四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