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野菜情

文/一叶禅

四月初，一场雨雪过后，各种草芽儿都相继破土而出，大地一派盎然生机。映入眼帘的那一抹抹“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点点绿意，已经足够让人的心情也随着萌萌春意，变得恬淡畅然。

走在田野阡陌，看着三三两两挖野菜的身影，情不自禁想起蹦跑在田野山间的童年，想起童年我们吃过的那些野菜，马茵菜、苦苦菜、娘娘菜、萱麻、长高馍馍……

马茵菜——小茴香

说起马茵菜，最好吃的莫过于马茵菜加鸡蛋的白面面片，童年里那一顿没吃上的马茵菜的面片我一直欠在心里，想起来心里有一种悠悠的小忧伤。和二姐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满是童年美好的时光。那是一年初夏，二姐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去东措河坝支锅叉（野炊），因为下了一夜雨，林间的烧柴都湿了，我们擦完了一整盒火柴，都没生着火，后来到磨坊磨主那里借了一盒火柴，又一根根擦完了，依旧没有生着火。那一次我们最终没吃上马茵菜的鸡蛋面片，我忘记了当时的心情，但可以想象到一定很失望，今天和姐姐们聊起这件事情，心情有些难以言表的怅然落寞，二姐说那年没给尕妹们吃上马茵菜的白面面片，一想起来就心里难过，那年，二姐才不过十二三岁。

光阴荏苒，岁月蹉跎，转眼间我们已经老去。唯有聊起童年的趣事，姊妹们才会发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声。

东措河坝是我们村山后的一片广袤富饶的田野，那里是我们童年的天然乐园。这里土地肥沃、草木围绕，草甸丰茵、野菜遍地、泉水盈盈 ，溪水潺潺。野菜发芽的时候，老人小孩拿着铲子，提着菜篮在田野地头，林间小路挖野菜。妇女们地里拔草的时候，回家之前也会挖一些野菜，洗干净拿回，拌凉菜、包饺子、包包子，下饭。村里人也喜欢忙里偷闲在林间溪水旁支锅叉。鸡蛋的尕面片一揪，放入绿油油的马茵菜、白的蛋清，黄的蛋黄，色香味俱全。那时候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锅白面面片，已经足够让我们开心好几天。二姐说吃殇了小时候的野菜汤饭，那时候的饭面叶少，野菜多，看见那一锅绿茵茵的汤，就没有了食欲，但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吃。而我恰恰喜欢那满锅的绿色。马茵菜，春天吃叶子，夏天吃杆杆，秋天的籽儿就是中药材——小茴香了。马茵菜分布很广，林间，地头都有。秋天，村民们在地头田间捋马茵籽又是儿时生活中的一道风景。那时候母亲会专门腾出两三天时间去捋马茵籽。马茵籽有一种特别的清香味。平时除了我们有个头疼脑热，胃疼肚子不舒服的时候，母亲就会把马茵籽炒熟，在“塔窝”里捣成碎末给我们吃外，马茵籽也作为佐料来用。煮肉的时候放些马茵籽可以祛除牛羊肉的膻味。在熬奶茶的时候，放些马茵籽熬出来的奶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我们回族有的人家的“热窝茶”里，马茵籽是必不可少的佐料。在百度查阅了一下小茴香的资料，资料介绍茴香始载于唐本草。苏颂说，北人呼为茴香，声相近为怀香。陶弘景谓：煮臭肉，下少许，无臭气，臭酱入末亦香，故曰茴香。李时珍说，俚俗多怀衿衽咀嚼，恐怀香之名，或以此也。果实（小茴香）作香料用，亦供药用，根、叶、全草也均可入药。

这个暮春，姊妹几个约好了去我们童年的乐园里去挖马茵菜，尽管那里已经不是童年的模样，但那里有我们最美好、最快乐的回忆。童年，还欠我一顿马茵菜的白面的尕面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念念不忘，这算不算我的灵魂走不出我的村庄的原因之一？

蕨麻——人生果

挖过撅麻的孩子们一定会记得小时候挖撅麻时候说的那些顺口溜吧？“蕨麻奶头儿，阿爷的拐棍儿。蕨麻，你的阿妈吃上了瘸哈”，听听，是不是很熟悉？蕨麻激活你味蕾的同时，是不是也激活了你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悠悠往事？

至今，依然喜欢吃蕨麻牛奶稀饭。小时候大米也是稀缺物，蕨麻的奶子稀饭，真正算得上是舌尖上的的佳肴，我们心中的山珍海味。从春播开始，农村人就一头扎进天地里，一直忙到秋收完毕，才从地里走出来。有时候，阿妈熬一锅奶子蕨麻稀饭，放在炉子上。我们中午回家，稀饭泡馍馍一吃，就是一顿午饭。牦牛奶子的蕨麻稀饭，味道醇厚浓郁芳香饱满。尤其稀饭凉冰的时候，结着一层厚厚的奶油，稀饭糊墩墩的，吃一口入胃，再一口入心，每一口都是丰盈的满足。氤氲在味蕾上的后味，那才叫唇舌留香，韵味绵长，想想，都会让人垂涎三尺。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们的童年有着做不完的家务，我们很自觉地帮大人干活，出门干活对我来说是一件乐趣。上学的时候，每到周末就赶着留在家里的奶牛和母亲喂的羊羔去东措河坝去遛草。有时候一个人一边看着牛羊，一边挖蕨麻。哪里的蕨麻大，哪里的蕨麻多，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们挖的蕨麻洗干净后母亲放在筛子里晒干，留着慢慢吃。我们的童年岁月虽然贫瘠，但大自然馈赠了许多的天然野菜；我们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的精神生活充实丰盈，留下了许多美好而珍贵的记忆。

在我可爱的童年里，跑遍了小村的漫山遍野，吃遍了所有的山中野味，我们贫穷且快乐着。当物质丰厚的今天，这些久违的野菜又——出现在餐桌上时，让我对远去的童年又多了几分追忆，对往事有了几分怀念，也为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多了几分感恩之情。也唯有童年的这些经历，让我在着长长的一生里回味无穷。

娘娘菜——车前子

娘娘菜，单单听听这名字，已经让人有一种温暖的亲切感，心头总是萦绕着悠悠的旧情怀！

《诗经·国风·周南·芣苢》里这样描写：采采芣苢,薄言釆之。釆釆芣苢，薄言有之.....。描绘的是古时候，成群的妇女，结伴同行，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在田野一边唱着“采采芣苢”的歌儿，一边采着绿油油的嫩叶。生活虽然艰难，却总有许多快乐在这艰难之中。想想当时的恬淡怡情的情景，让人满心都是一种愉悦。芣苢，在《诗经》里解释是车前草。叶儿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吃的娘娘菜。看到这优美的文字，文字里描写的情景，便想起我们小时候挖娘娘菜的情景来，那情，那景也是一样的温馨美好。对于贫困生活没有自哀自怨的抱怨，而是以一颗积极阳光的心态创造生活。母亲把娘娘菜烙成菜饼、下到汤饭里、拌成凉菜，变着花样给我们吃。春天吃叶，秋天捋籽，药食共兼的娘娘菜，对于穷苦百姓是天之恩惠，故而千百年来，一直受老百姓的喜爱。因此，每到春天总能吸引人们乐此不疲地扑向田野的怀抱。秋天走在田间地头，只要看见车前子总不忘捋上籽儿装在口袋里、回家交给母亲。母亲一直体弱多病，但从来没去过医院看过病、吃过药、都是自己吃草药调理，每次感冒咳嗽、浮肿的时候，母亲都吃车前子。车前子有利水通淋、渗湿止泻、清肝明目、清热化痰的作用。因此，自小就知道这些野菜的药用功效，所以对这些野菜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如今，野菜又成了时尚的宠儿，成了餐桌上的珍馐佳肴，成为人们热捧的天然保健品和时尚美食，而追求健康生活、追求时尚生活的人们，更是把眼光掠向了田野，特别是那些大自然的馈赠品。

一叶禅，回族。青海作协会员，青海传媒在线签约作者。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七期少数民族创作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