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黑马
你无奈地看着毛哥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了一个小白点。风呼呼地刮着,如同身处太白山脊的豁口。
你的大腿肌肉变得僵硬起来,下车的时候,踉踉跄跄几乎摔倒。
无论路怎么弯曲延伸,风总是呛面吹着,路径就是风道。逆风,逆风,一路可恶的逆风!
……
自从毛哥到了黑马河后就变成了一匹黑马。
环湖一开始,你负责拍照,毛哥负责骑行记录。毛哥的手机一路开着一款骑行软件,等他查看时,一下子就花去了几十块钱流量费,毛哥心疼得不得了。在骑了130多公里的时后,毛哥的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当时没觉查到,致使有一段的骑行轨迹没被记录上。从黑马河开始,你汲取教训,你接手毛哥用手机记录骑行轨迹,毛哥负责用他的手机拍照,于是,你一路总是克制着自己不去拍照,以便节省电量,就这样,身边的美景被你放过了一处又一处,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你才拍上一张。就在你停下来拍照的时候,毛哥总会风驰电掣般超越你,于是,你总要在后面奋力追赶许久。
布哈河大桥一侧的路边有棵大树,树下有一方石桌石凳,大约是在十一点多,你们过石乃亥到布哈河,你们把车子拐进了那棵树下。你对毛哥说,就在这里休息吧。你从驼包里翻出了大热水壶还有各种食品,你指着几张烧饼对毛哥说,今天午饭就是它了,还有榨菜。早晨出来时,你特意让毛哥去买了一包榨菜,你说,出汗多了,身体的盐分就流失了,榨菜刚好能补充一些。
毛哥无奈地看看那几张烧饼,拿了一张站在树叶婆娑的树下啃了起来。
那烧饼是在西海镇买的。你们从西海镇出发时吃配了白饼的羊杂汤,那饼火色金黄,温软酥脆,面香宜人,于是你便又买了几个打算带在路上吃,就这样,这几个饼被你带了一路。
你终于给这些饼安排上了用场。
那饼你在黑马河的旅店里也拿出来过,你掰了一块在嘴里嚼了几嚼,就有苍蝇和它们亲近。黑马河旅店里的苍蝇可真多,你看到烧饼上爬满了一只只苍蝇就跟一粒粒黑葡萄干似的就挥手去赶,你还急忙扎了装烧饼的塑料袋口。毛哥那时说,赶紧点蚊香熏啊!你说,老大,这是苍蝇,不是蚊子!于是你们满屋子打苍蝇,你一枕头下去就拍死了三个。
你让毛哥吃了装在袋子下面没爬过苍蝇的烧饼,你吃了上面爬过苍蝇的烧饼。那烧饼已经没了最初的美好,柔勾勾的没滋没味。毛哥先还不大情愿吃,你说,这就是午饭了,你可以就着榨菜吃。毛哥这才吃了,而且吃光了那包榨菜。你把榨菜袋子拿在手里捏,毛哥笑着说,只剩下汁汁了。于是你就吸了那榨菜袋里有滋味的汁水。你说,这有盐分,一路补充的糖分多,缺盐分。你们又吃了零食,再看了几眼布哈河,据说以前马布哈河过都能踩死几条鳇鱼,你们又继续前行。
到了泉吉的时候太阳很热烈。你对毛哥说,去吃饭。毛哥说,不是吃过饭了吗?你笑着说,正式吃午饭。毛哥说,我不吃!毛哥态度很坚决。你知道这无端的反对是这个半大小伙这个阶段的固有特点,无论如何你都要尽力理解。你花了七块钱要了一碗酸奶,硬推来搡去地塞给了毛哥。你朝饭店老板说,来盘炒饭。老板狐疑地问,就一盘吗?你说,就一盘。你对毛哥说,接着可要一直骑到哈尔盖,有五六十公里,你不吃?!毛哥说,你威胁我!你呵呵一笑,说,吃点吧,吃点,要么就吃三分之一吧。说着你把盘子里的炒饭给毛哥画出了三分之一。毛哥吃了三分之一,你又把饭朝三分之一的缺口拨出了一些,说,再吃点。毛哥翻了你一眼,又吃了多拨出的饭,吃完了,嘴一抹,扭过身玩起了手机。
你说毛哥一到黑马河就变成了一匹黑马,回过头来看,你刻薄而吝啬,既让马儿跑,又给马儿不吃好啊!
出了吉泉,你们还是一路超越,虽然还是逆风,刚刚补充和休息带来的能量却源源不断,你便沾沾自喜,你说,毛,我们是一直被追赶,从未被超越啊!你们充满自信,总能把三三两两的骑友稳健超越,并远远甩在身后。你看到那些又有统一队服又打着旗子的骑行人,总忘不了要评价一句:装*!这是你们在瑞丽锻炼时形成的评价人的习惯!一切扎势的,都是纸老虎!事实证明,这样的判断也是真理。俗话说,功夫在诗外。你觉得,骑行这事,功夫也是在骑行之外的!
远处,刚察县是太阳下地平线上一抹细长,它静立在辽阔的草地和高远的天空之间,独自明丽堂皇,一座座赭红顶的建筑,充满藏地风情。
刚察古为羌地,是以藏族为主的多民族聚居区。
你们在刚察街边刚一落脚,就有小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跑过来问你们住不住店。你问毛哥,住吗?那时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毛哥问,去哈尔盖还有多远?小姑娘说,还有半小时。你和毛哥都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姑娘一脸迷茫,突然明白了,忙说,坐车要半个小时。你们多希望这是一个只有半小时的路程啊!离哈尔盖还有三十多公里,加之一路来的逆风,你犹豫了起来。毛哥说,走吧。看着毛哥的坚定态度,你满心欣慰。你们买了些水,正准备要走,你却腹疼了起来,你急忙寻了厕所,腿脚吃力的蹲了半天。你想,这大概是吃那爬满苍蝇的烧饼和榨菜的结果吧,都怪自己在饮食卫生上大意了。
仓央嘉措文化广场在城东边,仓央嘉措是六世达赖,写了很多情歌,据说有“我问佛……”,还有“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等等。
过仓央嘉措广场,沿公路上到半坡,就有一副巨大的岩画在崖壁上。岩画是一只大鳇鱼在朝圣般神游,成群的小鳇鱼追随左右。这圣洁的巡游图有着宗教般的氛围,人们都站在它面前虔诚地仰望。回头看过去,刚查城躺在明丽柔和的阳光里,富足而安详,大片金黄的青稞依偎其旁。你们在大鳇鱼岩画下拍照,随后穿过挂了五色经幡的垭口,疾驰而下,风更大了,逆风让你们在下坡时也得用力踩踏。
又骑了好久,渐渐地,你觉得力不从心了。
……
你无奈地看着毛哥渐骑渐远,直到变成了一个小白点。风呼呼地刮着,如同置身太白山脊的垭口。你感到了大腿肌肉变得僵硬起来,你摔腿下车,在路边踉踉跄跄几乎摔倒。你觉得,你是人大招风。
你拼力把小白点还原成毛哥。毛哥大约是等了你好久。你说,咱们错了,在吉泉应该把保温杯里的水倒掉,重新灌上热水。保温杯里的水已经没有了温度,夕阳西下,眼镜过滤下的草地暮色凝重,经幡被吹得如裂帛般噼啪作响,一下子就冷得不行。你突然觉得生命真是脆弱,失温、高温、缺水都会把它带向死亡……你翻开驼包,给毛哥和自己加了衣物,毛哥说,这下暖和多了。
你们继续在茫茫逆风中前行,毛哥时前时后环你左右,你心里很欣慰,他是一匹黑马。
车子不蹬即停,逆风中三十多公里的路途变得十分漫长……
一溜市镇的轮廓出现在你们面前。毛哥狐疑地说,到了吧?你抬头一看,说,到了,一定是到了,草原上没有上规模的村庄,一定是哈尔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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