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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有雨,雨停后则伴随着尘土飞扬,我们十余台摩托车拉着发动机的低吼声,终于在天色渐黑前到达了青海省西宁市。
7月是青海旅游的旺季,西宁这个驰名中外的“凉都”此时散发出不可抗拒的魅力光芒,无穷的美景引来的是无穷的旅行者,诺大的城市中酒店与餐饮店爆满。若不是本次汽摩活动的组委会提前给我们安排好了住处,估计我们十来个车友就要去睡大街了。
连日的摩旅骑行让人疲惫,休息一夜后天刚亮便翻身起床。吃过早餐,大伙儿开始检查车辆状况,固定行李。今天的目的地是近180公里的青海湖沙岛,那里有一场属于汽摩车友的聚会在等待我们。
正在鼓弄着随车行李,身后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是要去青海湖吗?”
身上的摩托骑行服本就笨重,我边扶着车尾还耷拉着的行李,边用力扭头看。
身侧站着一个身材不高的女孩儿,和她非常不匹配的是背上的登山包,这是一只70L的大包,我们也只有徒步重装登山时才会用到。此时,那包几乎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女孩儿戴着一顶遮阳帽,与我说话时把口罩拉了下来,黑黝黝的皮肤衬托了牙齿的雪白。
我说:“是,是去青海湖,你什么事?”
女孩儿说:“我昨天也住这个酒店,今天打算去青海湖的,看见你们好多拉风的摩托车,就过来问一下。”
我说:“你也喜欢摩托?”
她说:“喜欢,没骑过,不会骑,所以就是看看。”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身的速干衣裤下身形瘦小,真不知她怎么背起那么大的包。
“你去青海湖怎么走啊?有车?”
“没有,酒店说有班车,还可以拼车,我正考虑呢。”
我又看了看她的硕大的登山包,再看了看我自己的摩托车。
“我们摩旅出门带的行李多,后面基本都绑满了。你那包,也太大了,没地方挂。再者我也没有多余的头盔,不然我就带你一起去青海湖了。”
女孩儿使劲摆手:“不用不用,我没想着麻烦你,摩托车好看过来瞅一眼,不用管我的。”
我想了想,让她等一下,跑去酒店门卫那里问了一圈。门卫是个中年大哥,本地人。他听明白我的意思,远远地向女孩儿挥手,示意她近前说话。
女孩儿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来。那登山包看上去实太重了,我有种她能在水泥地下踩出脚印的错觉。
门卫大哥操着纯正的西宁话说了半天,我俩算是明白了。这个酒店每天都有客人拼车去青海湖,他能联系一下,看这会儿还有没有空座儿。
女孩儿一听价钱挺合适,也就欣然同意了。
于是,她就站在门卫大哥身边等,我们则发动摩托车开启了今天的行程。
出酒店大门时,她用力挥着手与我们道别。
从西宁市到青海湖的这一路景色只能用美不胜收来形容,路况也是极好的,边走边玩,3个多小时就到达了沙岛景区。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很多车友提前到了,他们的热情已经把这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青海湖像一颗蓝宝石,静静地躺在青藏高原上万年如一日地仰望蓝天。
天也是那么蓝,一片云彩也没有。
站在湖水边有两个错觉,一是怀疑这根本就是大海,二是搞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湖。
不远处能看到青藏高原隆起的肌肉,是一道接一道绿色的塬,我知道那是青草地,点缀着朵朵黄色的野花。青海湖的绿色只有6月至9月短短的时间可见,这里的海拨为3200米,大多数的时候枯黄与雪白是主色调。
于是,这丰腴的7月就成为最好的季节,即使我们这种不远千里骑行而来的人,都觉得一路的辛苦非常值得。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小飞虫太多,对于它们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繁殖季节,无数的小生命使劲撞向我们这些远方的来客,以至于你说话时嘴巴都不敢张大。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人们开始宣泄情绪、释放激情,歌声、音乐声让沙岛这个青海湖边小小的一隅成为狂欢的殿堂。
我对于狂欢无甚兴趣,打算回到组委会安排的帐篷里早早休息,明天开始我心心念念的环湖骑行之旅。
那是具有藏族风格的帐篷,就在湖边的草地上,里面摆了一张折叠床,还温馨地配了军大衣以抵御夜里的寒露,我甚至还看到一只蛤蟆大摇大摆地爬了进来,和我对视了几分钟后,又潇洒地转身而去。
快走到我的帐篷时,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竟然是那个背大包的女孩儿,她此时正坐在沙堆上抱着一大块羊肉在啃,眼睛望向篝火边的人群,那个硕大的登山包倒在一边。
“咦,怎么是你?”
“呀,是你呀!”
“你怎么在这里,还吃羊肉……”
“我搭的车是来沙岛的,就和搭车的同伴一起留下了,刚才有位工作人员大哥看我还没吃饭,就给了羊肉让我吃,还不要钱,说是组委会给参会人员安排的晚餐,不能收钱。”
我俩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她还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上的羊油。
女孩儿说她叫“叶子”,来自于无锡,因为想看看这个世界,所以不久前辞职,背上行囊就出发了。一路乘汽车、火车、高铁,走过了安徽黄山、重庆、成都和甘肃兰州,现在到达了青海地界。
我说你比我有勇气多了,我是上班族,请了公休假才能出来骑摩托,每年的带薪假期也就那么可怜兮兮的15天而已。
“那可不一样,骑摩托多酷呀!想去哪里去哪里,说走就走,很拉风!”
“其实有句被人们念叨烂了的话,有点道理,四轮承载的是肉体,两轮承载的是灵魂。青海湖我来过三四回了,但骑摩托来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很有道理呀!这话谁说的?很准确。”
“天知道谁说的啊,哈哈!”
“摩托车好学吗?”
“没啥难的,只要你喜欢,很快也就学会了。”
我看着她,感觉她竟然有些神往。
聊着,夜就深了,狂欢的人群渐渐散去。
我问她晚上住哪里?叶子说自己扎帐篷,出门这么久了也是住帐篷多,有时住酒店、宾馆就是为了洗澡洗衣服。
我于是邀请她去我的帐篷,叶子欣然答应。
我的帐篷不大,并且四处漏风,且里面只有一张折叠床。
我说你睡床吧,我有防潮垫和睡袋,睡地下就行,但叶子坚决反对。
“能分给我这个藏式帐篷已经很感谢了,我就在这里面扎我的小帐篷,我习惯睡自己的帐篷。”
叶子说着就开始一通操作,她的70L的登山包如同一个百宝囊,外挂的是防潮垫,里面是帐篷、睡袋、头灯,还有烧水用的小炉头,一堆露营锅和两瓶气罐。
我说:“想不出这么多的东西,这么重的包,你是怎么一路背来的。”
叶子说:“其实有些事情,做起来就发现没那么难了。”
她麻利地搭好了自己的小帐篷,果然是小帐篷,是那种只能睡一个人的单人帐,外帐还是带雪裙的,看得出她出门的准备比较充分。
三下五除二进了帐篷后,她在里面问我:“明天你们什么打算?”
我说:“我要去环湖骑行。”
叶子说:“哦,我想在这里多呆两天,我喜欢沙岛。”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时,小帐篷里的叶子估计还没有醒。
我轻手轻脚地出了帐篷,去收拾我的行李和摩托车。
天气晴好,温度刚好,是骑行的好日子。
待叶子爬出帐篷时,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头发乱乱地散下,睡眼惺忪地问:“你要走啦?”
我笑道:“本来不想打扰你,让你多睡会呢!”
叶子说:“那你一路要注意安全,我在这里呆两天也就离开啦!”
我们相互道珍重,就此分开。
和我同行去环湖的还有两个骑士,大约骑了半小时有个不知名的镇子,就一起吃了早餐。要夸奖的是这里的牦牛肉包子,个个皮薄馅大,两个下肚就把人吃撑了。
肚子里有食儿,身上有力气,我们骑起摩托来简直是意气风发。左边是时隐时现的青海湖,右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道路平直伸向远方,我期待它永远没有尽头。一路上除了风的声音,就只有发动机悦耳的轰鸣,感谢青海湖用它最温柔的一面陪伴着我们。
当天我们在鸟岛景区停下了脚步,找了一家不错的藏式民宿住下,他们没去过鸟岛的就买票去玩,我则在民宿里喝酥油茶整理近两天的视频与照片。
晚上车友们回来后表示鸟岛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坐船好玩。想想我上次来这里坐船,基本上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晚上我们在民宿里边喝酥油茶边聊着这一路的见闻,计划着下一次摩旅的打算,其乐融融。
又一个清晨到来,天上有云,还飘了点小雨,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心情。几人商量后,就决定去青海湖景区的花海看看,据昨天到达的车友提供的消息,湖边的油菜花正在怒放。
算了算反正距离也不远,我们吃过早餐又跑到湖边的山坡上玩了一会。云散开了,阳光从云的缝隙中洒下,我们在山坡上远眺青海湖,牧羊的小伙子骑着马儿向我们挥手尖叫,我们则用摩托喇叭回应,此刻的青海湖是不一样的美。
一边拍照一边慢慢骑,到达湖边花海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
为了追赶最好的光线,我顾不上吃中饭直接抱着相机就扎到了油菜花田里。
油菜花的金黄,更加映衬了青海湖的湛蓝,那么蓝,蓝得竟然有了油画般的质感。
游人众多,想要好的照片构图实属不易。一通乱拍后,我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叶子?
“叶子!”我大声叫。
她显然也看见了我,跳着用力给我挥手。
我往过走,看到她没了那个背大包女孩的英朗,而多了一丝女孩子应有的柔美。叶子不再是一身速干衣的搭配,而是换上了一件鸭蛋黄的T恤,外加一条粉裙子。
我说:“哈哈,这打扮,差点没认出来!”
叶子也笑:“我出门就带了这一身拍照片好看的衣服。”
原来,她在沙岛呆了一天后,仍和搭车的伙伴们约好一早就赶来看油菜花了。
她说:“我们算是第三次偶遇了吧!”
我说:“是啊,太巧了。”
“你帮我拍照片吧,你的单反一定比我自己用自拍竿照的效果好。”
这是自然,我俩从花田一直拍到湖边,又再拍回花田,我帮她拍,她也给我拍,还请游人帮我两拍。这一折腾,好光线也就快消失了。
我告诉叶子,我们今天必须要连夜赶回西宁市,因为假期有限,不然的话返程就十分紧张了。
叶子一脸的失望:“这也太赶了吧?”
我说:“上班的人,没有办法,哪里像你辞职出来玩那么潇洒啊。”
她说还要在这里呆几天,之后去哪里?没想好,也不急着想。
我甚至有些嫉妒她的自由了。
叶子说她住在了景区门口的民宿,紧挨着派出所,很安全。我查了一下离这里不远,正好叶子那硕大的登山包也不在,就提出要送她回去,反正天也就要黑了。
叶子欣然应允,但我看她穿的是一条裙子,有点犹豫。
叶子瞧出了我的心思,说:“没事,看我的!”
她双手把裙摆一卷,用一只手抓住,左脚踩上摩托车的后脚蹬,一翻身如同一只蝴蝶就坐了上去。
我哈哈大笑:“你挺有经验呀!”
叶子:“小时候我经常坐爸爸的摩托车呢,没想到吧。”
我们的位置距叶子住的民宿有两公里多点,从花田上到公路,我拧动油门飞驰而行。
叶子在后座大呼小叫:太过瘾啦!我也要买摩托车!我也要摩旅!
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相遇。
回到单位又开始埋头工作的我,时不时会想起叶子,还有她那标志性的硕大登山包,就在青海湖波澜的湖水边。
我把她的照片一一细心修改,全都发到了她留给我的邮箱,之后时有时无在微信上聊聊天。
她后来去了西藏,之后是云南,在香格里拉和丽江呆了很久,之后返回了无锡。
半年后的一天,我的微信里突然收到她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女孩儿站在一台摩托边,手臂里抱着一顶头盔,笑得开心极了。
那正是叶子,一身骑行服让我简直不敢相信是她。
她说:怎么样姐姐,我也有自己的摩托车了,我要像你一样去摩旅,让它承载着我的灵魂去看诗和远方!希望和姐姐能再次相遇在青海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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